德国罢工热潮

03/01/2016 posted in  国际观察

德国的经济模式并没有兑现其对社会公正的承诺。那么近来的罢工浪潮会对“社会合作”产生威胁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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图:科隆车站的信息板空空如也。上个月的一次铁路罢工中的德国。马丁·迈斯纳/美联社

在过去的几周中,一些耸人听闻的标题出现在德国新闻媒体的网站上,比如“欢迎,德意志罢工共和国”。南德意志报,德国最大的日报,特意将工会会员中的钉子户放在了头版上。德国社会学家沃尔夫冈·施特雷克写作了题为“罢工席卷德国并驻扎在此”的文章,而伦敦卫报则认为此时对这篇文章进行报道是十分重要的。

那么,德国正在发生着什么?

简而言之,这是一场数十年来最大规模的罢工潮:今年以来,因为罢工行动一共损失了350000个工作日。而去年全年这个数字仅是156000个;在2010年,也只有28000天。

航空公司的飞行员,列车员,邮政职工,幼儿教师,护士,这里仅举几例,都一直或目前正在罢工。这些劳工行动给予了德国经济模式以最大威胁,它们抗议十多年前的哈茨第五(Hartz IV)改革(这个改革开放了劳动力市场)。

长久以来,德国工会并不以它的战斗性知名。在20世纪60年代末和70年代初,当英国、意大利和法国成为激烈产业冲突的发生地时,德国则是相对安静的。“社会伙伴关系”模式将工人的命运和国家的出口经济捆绑在一起,而这个国家的合作主义者(corporatist),工会则将自己的利益服从于企业的利益。

通过一些措施,这个模式在德国运行良好。它的生产率很高,出口产品也相对(海外价格)廉价。工人通过“共同决定”政策获得一些民主权利,他们可以选举企业工人委员会代表。德国工会成员一直比美国高很多。

然而,整个模式是建立在压榨工资以及降低工作安全的基础之上。许多美国的自由主义者却吹嘘这个德国模式为自由的胜利。德国社会存在一个实实在在的低薪阶层,从1998年到2008年,签有全职合同的工人数量降低到八十万,而从事临时工的工人数量激增长到二百四十万。截止2012年,“非典型的”工人占了德国劳动力的21.2%。到了今天有超过二百六十万人(不得不)兼职。

工会成员数目已经稳定,而工厂代表的数量也在持续减少。只有58%的德国工人签订了集体谈判合同。让事态更严重的是,国会刚刚通过一项法律缩减(抑制)组织和罢工的权利。

这对于在罢工潮中发挥了重要角色之一的铁路职工工会是一个直接冲击,铁路职工工会组织的34000人的罢工证明了一个人数虽少但结构强大的工人群体的存在。它的罢工日均影响了六百万乘客的出行并导致了超过60万吨原材料和商品运输的停顿。一个罢工日会损失掉铁路公司差不多一千万欧元,而对于德国经济的总损失大约有一亿欧元。

自从德国铁路公司部分私有化以来,铁路职员比其欧洲同行们收入减少了。所以即使他们要求5%的工资的提升,降低工作时间,改善工作环境,并且要求拥有代表其他铁路人员的权利是完全合理的,却遭遇了政客们、媒体(几乎没有一家例外)、甚至一些其他工会运动的组成部分的彻底的敌视行为。(事实上铁路职工工会因为不在官方工会联盟之中而使得他们以及他们的领袖克劳斯·韦泽尔斯基(Klaus Weselsky)变成更易受攻击的目标。)

如果说铁路职工想要分得更大的馅饼,那么在柏林医学中心夏里特的医院护工则想要占领整个面包店。

上个月,在夏里特的工人们仅仅通过离开岗位两天就主导了德国历史上最大的医院罢工。他们不是为了更高的工资,他们期望更好的医患比例。

另外,这个罢工从过去的工人运动中脱离,后者主要由行政职员,搬运工或其他人员领导。医院工作人员们造成了医院新自由结构重组的冲击,这得益于他们成功的构建了与病患,医生,学生,公民倡议团体以及左翼政党的联合。

学前班和幼儿园的老师们正要求社会对他们劳动的认可,并提出涨薪百分之10到15。在这样做的同时,他们已经引起了一场公共讨论——儿童的早期学习应该是什么样子的,为什么不平等支付的现象仍然存在:为什么一个熟练的男性工人比女性教育者赚的更多?如果像安吉拉·默克尔总理这样的政治精英们承认儿童早期教育的重要性,为什么教育者得不到适当的报酬?这些学前班和幼儿园的老师们并不只是像主流形象传递的那样简单地陪着孩子们玩,他们的劳动是有教育意义的。

罢工也让默克尔及其财政部长沃尔夫冈·朔伊布勒的“黑零(Black Zero)” 财政紧缩政策遭到了质疑。政府不惜一切代价避免债务的目标已经在巨大的代价下实现了。 德国城市和直辖市已经被榨干了,学校正在分崩离析,桥梁濒临崩塌。

如果工人赢了,这个计划就可能会破产。德国的市政府必须开始为工人提供的服务支付体面的工资,而工人可以反过来推动更好的,提供更多充足资金支持的服务。可是一旦进入仲裁(尽管在幼儿教师在他们的罢工高潮时期),这一切(指工人取得胜利)就成为不可能。

正是这样的发展,应该让我们产生对德国劳工骚乱兴盛这一判断的犹疑。最近几年,错失太多良机,做出了太多的妥协,以至人们无法相信会有180度的转变。别忘了,在这个国家里,金属业工会(IG Metall )的官员已经承担了大众汽车公司的管理职能,而股东和家族所有者们还在就策略问题相互争执。

即使有母公司和公众的支持,工会仍然进入仲裁程序。这一举动似乎证实了德国工会继续坚持共同决定模式的观点。而共同模式对社会公正的承诺最近也被揭穿了。今天,德国是欧洲最不平等的社会之一。经济增长已伴随着更大的人力和环境成本。

到现在为止,许多拥有悠久工会传统并且组织有序的工人团体已经采用罢工作为斗争手段。相反,这一热潮中基本上还没有触及低薪部门。如果停工行动扩散开来,罢工的工人必须费力从资本手中夺取收益,以表明在德国的社会环境下停工是有效的,而不是相信只有社会合作才能带来这一切。

如果工人敢打破在德国官方工会政治中占据主导地位的逻辑,这场运动就可能成为某些真实事物的开始。毕竟,距离德语成为劳工运动的通用语已经有一段时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