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克思回来了

04/03/2009 posted in  基本原理

专栏作家:布莱恩·琼斯 海瑞两千译

2009年2月19日

马克思的这一思想——阶级社会,以损害多数人的利益为代价,为少数人创造了巨大的财富——每天都真实地在耳边响起。布莱恩·琼斯(Brian Jones)在他三篇文章的这第一篇文章,考察了马克思的革命思想。

作者简介:

布兰恩·琼斯(Brian Jones)是纽约市的一位教师,演员和社会活动家。他的评论和文章在GritTV, SleptOn.com 和 国际社会主义评论(International Socialist Review)中一直处于重要位置。琼斯还为几部有声读物配音,包括:诺姆·乔姆斯基(Noam Chomsky:1928-美国语言学家,转换生成语法的创始人——译者)的《统治,还是生存(Hegemony or Survival)》、霍华德·齐恩(Howard Zinn)和安东尼·亚诺夫(Anthony Arnove)的《美国历史上的人民之声》Voices of a People's History of the United States 以及齐恩的一部独角戏剧本《马克思在索荷区》(Marx in Soho )more

在过去150年的美国历史中,谁也不能说每一代人中最活跃、最激进的那个层面,没有为马克思的思想所吸引。

这些都是事实:废奴运动(移民中的马克思主义者,在美国内战期间甚至与北方军作战);我们劳工运动中的早期先驱者们,有好几十万(要不就是数百万)于二十世纪上半叶有过社会党和共产党的经历;在1960年代末至1970年代初,有数千人参加了黑豹党(the Black Panther Party)和其他一些声明他们自己是反对资本主义、赞成社会主义的政党。

为了争得一个免于贫困、免于压迫、免于战争的性质截然不同的社会,全世界有数百万人,仍然在循着马克思主义的传统探索着道路。这个满富希望的假设——即,争得一个性质截然不同的世界是完全可能的——足以说明:(就销量而言)唯一能够与《圣经》相媲美的书籍何以是《共产党宣言》。

这项事业——为争得一个更美好的世界而战——正是由马克思推动的。在马克思的葬礼上,他的毕生的合作者和朋友,弗里德里希·恩格斯,在谈到他时说:“马克思首先是一个革命家。他毕生的真正使命,就是以这种或那种方式参加推翻资本主义社会及其所建立的国家设施的事业……斗争是他的生命要素。很少有人像他那样满腔热情、坚韧不拔和卓有成效地进行斗争。”

但是,当你打算走出去想学习一些讨论马克思的文章的时候,你很快就会发现:被主流讨论所丢弃的,恰恰是这种坚韧不拔的革命精神。他们要你相信:“马克思提出了一些好的思想,但欲将其付诸实践就不行了”。与这一思想相类似的另一种歪曲是:“他精于分析资本主义的问题,但解决问题的办法显然是不正确的。”

《时代》杂志最近发表了一篇论点基本相同的专题文章,《反思马克思》(有意思的是:这篇文章只适用于英国):

“马克思关于革命和社会主义必胜的乌托邦式的预言,是完全错误的;诚然,在二十世纪,许多以他的名义实施的政策给一些国家中的亿万人带来了苦难,范围从俄国到中国,也包括大部分非洲国家。

然而……如果把马克思著作中的那些预言性的、有时效性的部分暂且忽略不计,我们就会看到一个关于市场经济诸多潜在问题的一针见血的诊断性结论,令人惊讶地是,这个结论,就是在今天也是那么地切中时弊……他为富人与穷人之间的明显的不平等而激动,这种不平等,今天比以往任何时候都更加令人关切……”

简而言之,马克思描绘了一幅资本主义生产过剩的图画,但对如何去代替它却用心不足。《时代》杂志提醒说:代替资本主义,直接导致了斯大林的囚犯劳改营。《时代》杂志提醒我们要“把有时效性的部分忽略不计”,这就好像是:为了一纸诊断书去看医生,而不是为了治好病。

关于马克思,有一个很奇特的现象:尽管人们集合在他的名下——但实际上,马克思与他们的思想有着基本原则上的分歧,马克思不无戏谑地说:“至少,我不是一个马克思主义者……上帝,请把我从我的朋友们那里拯救出来吧!”

事后想来,并不太难看出:像斯大林和毛这样的人物,恰恰是马克思头脑中的那类人。

那么,马克思真实的思想是什么呢?

让我们从那份诊断书——马克思所说的资本主义的实际谈起。当然,《时代》杂志那篇专题文章——以及这篇谈话——的特殊背景是当下这场全球性经济危机。

自由市场,曾被吹捧为经营世界的最佳方式,眼下正处在自由下滑状态。不仅作为一种发财工具的市场已明显“破败”,而且似乎也同样明显的是:几百万美元(就下面这个问题来说也许是几十亿美元)决不应该首先是用来发财的。

纽约政府官员,大卫·帕特森(David Paterson)正在消减教育和医疗保健经费以填补(2009-2010年)150亿美元的预算漏洞。例如,他计划消减学前教育、医疗保险和失业及贫困救济食品券的资金。

同时,2008年整个华尔街的红利,最终结算总计为184亿美元。在走向破产之前,仅梅里尔·林奇(Merrill Lynch)一人,就从红利中提取了40亿美元,发给几位顶级执行官。我们可以毫不费力地花一整晚的时间设想出这样一些奇迹:我们是否可以把这点钱用于某些社会需要呢。

那些几十年来被拥戴为天才和英雄的人们,今天却被揭露出是一些骗子、撒谎者和窃贼。然而,自由市场资本主义的头头们还没有一个像阿兰·格林斯潘(Alan Greenspan)那样,被捧到天上去。格林斯潘是联邦储备局(Federal Reserve)前主席,并且是丢弃华尔街规则以便自由市场发挥魔力的支持者之一。

在最近的国会证言中,尽管他供认:他发现了他的自由市场模式上的一个“缺陷”。

报告人 亨利·韦克斯曼(REP. HENRY WAXMAN): 换句话说,你发现:你的世界观,你的思想,是不正确的,它运转不灵?

帕兰·格林斯潘:对,的确如此。不,确切地说,这是我为之震惊的原因,因为40年来或者更多,我一直都是这样走过来的,有相当多的证据表明:它正卓有成效地运转着。

这应该叫作“马道夫防守(The Madoff Defense)”:法官大人,恕我直言,我的这个不牢靠的计划坚持了差不多有40年了。

是的,格林斯潘发现了一处缺陷。令人震骇。

现在,让我们回到大约160年以前,当时,马克思也发现了资本主义的一个缺陷。这个缺陷涉及:是什么使资本主义从一开始就如此富有活力,这个事实就是:

“资产阶级除非使生产工具,从而使生产关系,从而使全部社会关系不断地革命化,否则就不能生存下去。……一切固定的,僵化的关系……等不到固定下来……都被消除了。一切固定的东西都烟消云散了……”

资本主义被残酷无情的竞争驱策着向前,而且时间是那样令人难以置信地短暂(从历史的观点来说),这个新的制度生产出了巨额的财富。

“资产阶级在它不到一百年的阶级统治中所创造的生产力,比过去一切时代创造的全部生产力还要多,还要大……机器的采用,化学在工业和农业中的应用,轮船的行驶,铁路的通行,电报的使用,整个整个大陆的开垦……过去哪一个世纪能够料想到有这样的生产力潜伏在社会劳动里呢?”

然而,这个缺陷就是:所有的生产都是无计划的。因此,这个制度释放的是一种残酷创新的活力,但它并不受人类的控制,而且每若干年,就要有一次危机。

“现代资产阶级社会……一个曾经用魔法召唤出如此庞大的生产资料和交换手段的社会,现在就像一个再也无法控制自己用魔法召唤出来的魔鬼的魔法师……只要指出在周期性的重复中越来越危及整个资产阶级社会生存的商业危机就够了……。”

很久很久以前,人们因没有足够的食品而挨饿。那时,食品生产极其低下。到了资本主义,人们却因有太多的食品而挨饿!

还有太多的轿车,太多的电视机,太多的篮球……资本主义的为利润而利润的竞争性生产,这意味着:一切多是太多,因此,不可避免的,就是危机。

“ 在危机期间,爆发一种在过去一切时代看来都好像是荒唐现象的社会瘟疫——生产过剩的瘟疫。社会突然发现自己回到了一时的野蛮状态;仿佛是一次饥荒,一场普遍的毁灭性战争,使社会失去了全部的生活资料;仿佛是工业和商业全被毁灭了:这是什么缘故呢?因为社会上文明太多;生活资料太多,工业太多,商业太多。”

我们当下的经济灾难的光荣,应当归因于我们所做的吗?太多的住房!

住房还没有多到给人们提供住房地步。还没有多到给数百万无家可归的人。只有太多的不能按利润出售。于是,住房必须坐空,人们必须被抛向失业大军(就在最近四个月里,已有两百万人被解雇),商店、工厂、事务所必须关闭,这好像是正在发生着一场“普遍的毁灭性战争”——一切都有待自由市场来自我修复。

然而,即使没有这个缺陷,即使没有生产过剩,在“淡季(ordinary)”期,甚至在繁荣期,资本主义的硬币两边同样是一边巨富,一边巨贫。

富人们是如何致富的,何种手段?他们富有,是因为他们非常节俭?他们只是更不辞辛苦?不,某些人碰巧富有而另一些人偶然贫穷,这是毫无根据的。在资本主义制度下,一些人富有,是因为另一些人贫穷。他们是富人,是因为他们剥削了我们的劳动——只是,这究竟是如何发生的,并不是那么显而易见。

在古代埃及,如果你是一个奴隶,他们会对你说:“早上好,你将要去那边修建金字塔,直到你死去为止。不,我们不会给你任何回报。开始吧。”;如果你是一位中世纪的农民,国王就会派一个税吏,他会说:“哇,你种的庄稼真是太棒啦!我们要拿走一半。好好干!”

在这些制度下,他们未经你的同意就拿走了你的劳动成果,是显而易见的。然而,在资本主义制度下,就不是那么显而易见了。

资本家们先买后卖,进而攫取利润。但这并不只是一个提高差价的问题。你不能靠提高每件物品的价格来构建整个社会。所有的涨价都会彼此抵消。财富必然是用某种方式创造出来的。

资本家购买了很多东西——未加工的原材料、机器、厂房和劳动。然后,他们转身就去销售产品,渴望获得比他们用于支付所有这些构成部件所费花销更多的东西。把戏就在于:其中一个部件与其它部件不同,一个特殊的部件:劳动。

正如保罗·达马托(Paul D'Amato)在《马克思主义的含义》(The Meaning of Marxism)中指出的:

“ 马克思写道,‘好运气’是:劳动的使用大于“资本家为这种使用所作的支付”。劳动力的价值——即,工资——小于这一劳动所能生产的产值。换句话说,仅仅在工作日的部分时间里……工人就足以生产出囊括其工资成本的价值。而资本家并没有为工人在工作日剩余部分时间里所从事的劳动支付报酬——这就是“剩余劳动 ”,它生产“剩余价值”,因此,当产品被卖出以后,这未付报酬的部分就装进了资本家的口袋。

把我们的工资按小时工资计算,隐藏了这样一个事实:每个工作日的其中一部分,老板实际上是不劳而获的。这就是资本主义为什么会创造如此贫富悬殊的最终原因——这是一种少数人剥削多数人劳动的制度。

暂且不考虑剥削的问题。暂且不考虑地区性贫困的问题,也暂且不考虑周期性危机的问题。但依然有这样一个事实:资本主义扭曲了人性。马克思把这种扭曲叫作“异化”。

这是什么意思呢?请记住:使我们成为人的,首先是创造性的,社会的劳动——换言之,就是工作。然而,在资本主义制度下,我们根本不能真正支配我们的工作。于是,原来使我们成为人的东西,在这个制度下,成了剥夺我们的东西。用马克思的话来说:

“是什么构成了劳动的异化呢?

首先,事实是:劳动对工人来说是外在的东西……也就是说,不属于它的本质;因此,他在自己的劳动中不是肯定自己,而是否定自己,不是感到幸福,而是感到不幸,不是自由地开发体能和智能,而是使自己的肉体受折磨、精神遭摧残。因此,工人只有在不工作的时候,才感受到能自己,而在工作的时候便感到不能自己。他在不工作的时候觉得舒畅,而在工作的时候就觉得不舒畅。因此,他的劳动不是自愿的而是被迫的,是被迫的强制劳动。因此,这种劳动不是满足一种需要,而只是满足劳动以外的的那些需要的一种手段。劳动的异己性清楚地表现为:只要肉体的强制或其他强制一停止,人们就会像逃避瘟疫那样逃避劳动。”

想象一下,一只憎恨飞翔的鸟,一条认为没有什么再比游弋更可恶的鱼,你就能够明了:生活在一种使我们憎恨工作的制度下,什么是对我们作为生物体的人的异化。

这是我对马克思关于资本主义、关于剩余价值、关于异化所不得不说的话的一个极简要的概括。

左翼英文网站推荐:http://socialistworker.org/

**本文来源:**中国政治经济学教育科研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