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按:本文是作者参加农民工随迁子女教育情况调研后的感想。
- 作者不是伽利略,是Aretlas
高二时汶川地震发生之后,在网吧翻墙看到境外XX功媒体的一篇文章大概叫《同一个世界,不同的命运》,印象极为深刻。该媒体用心何在不言自明,但我确实深受触动。
文章比较了两个ABB的命运。
一个叫薄瓜瓜,读的中学是哈罗公学,学费约合几十万人民币。在牛津大学玩各种贵族运动,开party邀请成龙出席,还有红色法拉利之类的事迹现在已经众所周知。当然彼时他的父亲是朝廷大员,官拜委员,随后常委,其风光生活在国内应还是鲜为人知。爸爸失势之后,再宣传此人的纨绔生活,那便是政治正确了。
另一个叫范跑跑,因为一句名言成为那场可歌可泣的抗震事业中的反面典型。他的年收入恐怕不及前者去英国上学的路费。我想,不过是一个人做了虽违背道德但没有违法的“蚊子”行径,何必要用国家公器这尊“大炮”去狂轰滥炸?
两人的命运因为爸爸的不同,而走向不同的道路。当然世事难料,瓜瓜后来发生的事情,那是后话,用这两者做比较,纯粹也是因为时效性和两人名字带来的戏剧性对比。但这个标题足够深刻,令我时隔七年还记忆犹新。
今天在吴会村进行农民工随迁子弟调查让我又想到了这个标题。
联系起不久前带去辰山植物园春游的莘松幼儿园小朋友,这两群小孩的命运,在同一个闵行区里,已经开始向两个方向开始走得愈来愈远。
和农民工以及他们的孩子一起,在调侃和欢笑中,接触到一种没有想象过的生活方式,残酷的现实愈加清晰,那种可怕的虚无,比苦难,更令我头皮发麻。
我尽力回忆今天所闻,十几公里外的另一个世界。
200-350元/月的房租,无居室客厅之分,除了厨房另外搭建,一个家庭的生活空间便是一个房间。因为照料孩子们(普遍超生),多是男人在附近工作,妇女在家。所以一家人月收入约两三千,而幼儿园学费每月650元,学期第一个月1400元。
从没有想象过在上海一家人月收入两三千的情况。一对来上海十多年的夫妻,到现在没有去过人民广场。
因为住在违建房中,申请不到暂住证,而且暂住证6月即失效一次,所以多没有暂住证,这造成诸多后果。比如一个上初二的女孩,无法在附近上学,每天须5点半起床乘地铁公交约2个多小时去学校。
不少家庭选择回老家让孩子上初中,因为在上海几乎没有机会念高中。有一个家庭1992年来到上海,比我出生还早,至今仍在那栋“违建”的房屋中以YP的身份继续生活,也许在提到“生活”时,应都改为“生存”。
父母及子女间的家庭生活不得而知,至少明确的是在那里家长不可能在学习上给孩子任何帮助,在生活压力下也难以有多少精神沟通。年龄稍长的小孩普遍泡网吧玩游戏,通宵似乎也并不稀奇。
-“学校打架多吗?”
-“天天都有”
-“你会打架吗?”
-“会,经常打。”
-“什么样的人你会打?”
-“看着不爽的。”
-“什么样是看着不爽?是看起来好欺负的还是看起来屌屌的?”
-“看心情,有一个傻子我经常打他,他爸爸都叫他傻子”
……
校园霸凌是我最想了解的问题,一个人在童年时代暴力的阴影恐怕难以抹去。可以想象这个男孩所在校园的情况,无数洋洋得意的面孔和无助恐惧的眼神一下突然浮现。没有接受完整家庭和社会教育的人,将无所顾忌的暴露出动物的本性,丛林法则可以赤裸裸地上演。
去年北京奶西村发生的殴打少年事件,也是发生在农民工聚居区,记者去被打的小孩家采访时,他躺在床上蒙在被子里不愿说话,家长说孩子再也不愿意上学了,夫妻决定回到老家不再留在北京。而当初如果不是打人视频被意外曝光……
这样的事情每天都在发生,它的背后是一个无情的关于权利和社会地位剧烈分化的现实,切格瓦拉如果看到这个情景,他肯定会发出正义的怒吼,登上格拉玛号,向压迫和不公平宣战。而我只能扼腕叹息,但愿将来我的孩子不会成长在这样的环境。
最后我鼓励那个男孩:
“加油,要打比你强大的人,不要欺负没有还手能力的小孩。”
希望他看在小礼品的份上会接受。
只要有社会,就必然会出现等级差异,只是金字塔的形状可能会略有不同。不平等和不正义也由此产生,一些孩子一出生的时候,就因为户口、暂住证、家庭财产、教育环境……就注定与另一群孩子站在一道愈来愈大的鸿沟两边。命运未必堵住了所有路口,却指引着人们走向各自的方向。
恺撒(指恺撒本人)是个阴险的英雄,他善于给穷人物质利益来笼络他们以壮大自己实力。弥赛亚是犹太人心中拯救他们的人。我常会开玩笑自恋地以恺撒和弥赛亚自称,但显然我并没有用物质“笼络”他们,也无力奢谈拯救。
当我被那些农民工生活可怕的虚无所震撼时,也不由得重新审视自己,能承受多少苦难,能忍受多少虚无,能否让内心强大,能否彻底成熟。
同样需要审视的还有代码和论文,今日感想就写到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