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由派评论家把“劳动的自由流动”说成是文明的巨大进步,而在英国脱欧之后对其可能的限制,则被看做是对欧洲文明的沉重打击。一个半世纪以前,政治流亡者马克思在一篇名为“强迫移民”的文章中谈到了这一过程:
首先是把本国居民弄到赤贫的境地,而当从这些一贫如洗的人的身上再也榨不出任何利润的时候,当他们成为妨碍收入增长的一种负担的时候,就把他们赶走,然后来结算自己的纯收入!这就是李嘉图在他的名著“政治经济学原理”中所阐明的学说。李嘉图说,我们假定,一个资本家每年获得2000英镑的利润。对他来说,雇用100个工人还是雇用1000个工人不是一样吗?李嘉图问道:“就一个国家的实际收入来说不也是这样吗?”如果一个国家的实际纯收入——地租和利润——始终维持在原来的水平上,那末不管这些收入是来自1000万居民还是来自1200万居民,归根到底是一样的。西斯蒙第在他的“政治经济学新原理”一书中针对这种说法指出,根据这种观点,即使英国全部人口都消失了,岛上只剩下一个国王(当时统治英国的是国王[注:即乔治三世。——编者注],而不是女王),只要有一种自动机器能使他获得和今天1200万居民所创造的同样多的纯收入,那末这对英国来说也会是完全一样的了。的确,在这种情况下,“国民财富”(这个词在这里只是一个文法上的概念)是一点也不会减少的。[1]
马克思那时所提到的是当时资产阶级对苏格兰和爱尔兰人民所做的事情。为了满足“改良”农业的需要,苏格兰和爱尔兰人被迫从他们的小地产上移走,每年移走的人数达到30万。但是,这一描述同样适用于南欧和东欧最近发生的事情。在希腊和西班牙,欧盟的紧缩政策使得失业达到这样的程度,以至于4,5个成年人中就有一个人没有工作。
南欧的青年失业率更糟糕。希腊、西班牙、葡萄牙、意大利和克罗地亚的青年失业率都在30%或以上。正如马克思所写的那样,欧盟把“全国居民弄到赤贫的境地”,然后当人们被迫移民时,又将其看做是自由的胜利。同时,英国、法国和美国通过侵略或者向伊斯兰圣战叛军提供武器等方式,系统性地颠覆亚拉伯世界的世俗政权,使得这些原本稳定,有些情况下甚至是繁荣的国家逃出来大量一贫如洗的难民。
在上一篇博文(即《英国退欧、移民和剥削》——译者注)中,我表明了移民是怎样增加了剥削阶级对工人阶级的剥削。这是欧盟统治者们深思熟虑的政策,我们本国的剥削阶级也认同这一政策。人民投票退欧之后,商业利益拼命的想要达成能够保证他们可以得到廉价劳动的协议。这就是为什么他们如此钟爱挪威选项(即不加入欧盟,但加入欧洲经济区,资本和劳工可以自由流动——译者注)的原因。
1866年,遇到英国统治阶级所实施的类似策略(尽管规模小得多)时,马克思达标国际工人协会发布了如下的呼吁:
不久以前,伦敦的裁缝帮工们为了坚持自己的要求,对抗大部分是大资本家的伦敦裁缝师傅,成立了一个全行业工会。问题不仅是要使工资同消费品上涨的价格相适应,而且要结束对这个工业部门中的工人们的极其恶劣的待遇。师傅们企图主要从比利时、法国和瑞士招募裁缝帮工来破坏这个计划。针对这一点,国际工人协会中央委员会的书记们在比利时、法国和瑞士的报纸上提出了警告,警告收到了圆满的效果。伦敦裁缝师傅的诡计破产了,他们不得不放下武器,并满足工人的正当要求。
师傅们在英格兰遭到失败后,现在又企图从苏格兰开始进行反扑。正是由于伦敦事件,他们在爱丁堡也不得不先同意提高工资15%。但是背地里他们却派代理人到德国(包括汉诺威和梅克伦堡的农村)去招募裁缝帮工,把他们运到爱丁堡来。第一批裁缝帮工已经取道水路动身了。这种输入的目的同把印度的coolies(苦力)输入牙买加一样,就是要使奴隶制度永远保存下去。如果爱丁堡的师傅们利用从德国输入劳动力的办法而得以取消他们已经作出的让步,那末这也必然会影响到英国。结果,吃亏最大的会是德国工人自己,因为他们在大不列颠的人数比所有其他大陆国家的工人都要多。而新运来的工人在异邦又将完全孤立无援,很快就会沦落到贱民的地位。
此外,对于德国工人来说,向国外证明,他们也像自己的法国、比利时和瑞士兄弟们一样,能够维护本阶级的共同利益,而不会同意在资本反对劳动的斗争中充当资本的顺从的雇佣兵,乃是有关他们荣誉的事情。
受国际工人协会中央委员会的委托
卡尔·马克思
1866年5月4日于伦敦[2]
这里的策略基本上上首先对工人使用道德号召,让他们不要跨越国境去压低工友的工资。对于那些出国的工人,如果他们去了,会受到“贱民地位”的威胁。十九世纪工人运动中所谓的“贱民地位”指的是什么,在如下这篇最近发布的《北方回声报》的纪念性文章[3]对这些事件的描述中说的很清楚:
乔治·史蒂芬森,达灵顿裁缝师傅联合会的领袖,招募了15个德国财富,带着他们乘坐下午6点43分的火车回到了达灵顿火车站。
他把德国裁缝工人安置在一个由宿舍中尼尔森夫人经营的宿舍中,而当他刚一走开,愤怒的罢工者就把宿舍给攻占了。
他们把德国人赶出城,直到斯蒂芬森先生在Hopetown 的车站旅馆找到这些德国工人。
“房子前面有一大群人,其中有20到30个裁缝工人,说着威胁的话,骂着污言秽语”,达灵顿和斯托克顿时报报道
当斯蒂芬森试图保护德国人时,至少有一个工人Edward Cawfield,闯入酒吧,跟斯蒂芬森先生理论。
Cawfield先生“抓住了斯蒂芬森先生的胡子,接着就是一番打斗。在打斗过程中,投诉人(斯蒂芬森)的帽子被压坏了,他的外衣撕裂了,脑袋也被打肿了”。
对峙持续到晚上。数天后,Cawfield先生到地方法院接受询问,由于攻击斯蒂芬森先生而被罚款10先令。
换句话说,“顺从的雇佣兵”得到了工贼应得的标准待遇。
到了1880年,我们看到马克思和盖得合写的《法国工人党纲领》再次触及了这一主题。这一纲领包含了如下近期的经济目标:
工人组织给予学徒保护性监督;
法律规定按由工人统计委员会统计的当地的食品价格每年确定一次最低工资;
法律禁止雇主以低于法国工人的工资雇佣外国工人;
男女工人同工同酬 [4]
重要之处在于,这一纲领超越工联主义的回应——呼吁团结,当呼吁无效时使用暴力——而是诉诸政治。工人党的竞选宣言提倡,政府应该干预和禁止以低于法国现行工资率雇佣外国工人。值得注意的是,这里禁止的对象不是移民工人,而是雇主。
原则上讲,欧洲的工联可以采用这两种策略。向工人们发出普遍呼吁,让他们不要跨越国境,接受压低目的国工人的工资。如果呼吁被工人们无视,适当的“贱民地位”的威胁会支持这一呼吁。
在每个国家中,工人应该在上台之后颁布禁止以低于当地工联工资率的工资水平雇佣外国工人,并且明确规定所有来到本国工作的工人都必须加入合适的本地工会。 在欧盟内部实施比这一措施更加温和的版本,都已经招致欧洲法院(ECJ )对工会的法律制裁(如Laval[5]和Viking[6]案)。
看重工人自己的组织(学徒监管、工人统计委员会)对劳工立法的管理,是这一老纲领的重要特征。在阻止引进低收入移民工人的语境下,响应的政治诉求应该类似如下:
由本地工会委员会负责实施反对剥削移民工人的法律。工会委员会有权关闭违反这些法律的雇主企业;
当工人加入适当的工会时,工会委员会签发工作许可;
用于实施控制的工人纠察队、辅助行动和黑名单等具有充分的法律豁免权。
2016年6月28日
注释:
[1]此文马克思于1853年3月22日发表于 美国的《纽约每日论坛报》,后于1853年4月16日发表于《人民报》。引自《马克思恩格斯全集》第八卷
[2] 引自《马恩全集》第十六卷《警告》。呼吁书“警告”是卡·马克思受总委员会的委托针对当时把德国和丹麦的缝纫工人输入苏格兰破坏工人运动的问题而写的。恩格斯在1866年5月1日写信给马克思,说有57名德国裁缝被运到爱丁堡,估计还有几批工人要运来。同一天,总委员会会议讨论了这个问题,列斯纳在会上说,伦敦的企业主也想利用从德国运来的工人。因此伦敦的德国裁缝成立了以列斯纳和豪费为首的委员会,决定同总委员会联合行动,以粉碎企业主及其在德国的代理人的计划。总委员会派出两名代表前往爱丁堡,说服外来工人废除了合同并返回祖国。列斯纳和豪费应马克思的请求于5月3日给他寄去了关于爱丁堡事件的详细材料,以便马克思为德国报刊写短评。马克思在5月4日写的“警告”刊登在“上莱茵信使报”、“中德人民报”(《Mitteldeutsche Volkszeitung》)、“德国周报”(《Deutsches Wochenblatt》)以及其他报纸上。与此同时,在伦敦发出了列斯纳和豪费写的传单,阐明伦敦德国裁缝委员会的宗旨和任务,并向伦敦的德国工人发出捐款的号召。1866年7月,委员会发出了由列斯纳和豪费署名的第二批传单,这些传单是给在德国的缝纫工人的http://marxists.anu.edu.au/chinese/marx-engels/16/023.htm
[3] 罢工者拳打裁缝师傅领袖——肇事者被逮捕 Master tailors’ leader cuffed by striker–culprit collaredhttp://www.thenorthernecho.co.uk/history/4745814.Master_tailors____leader_cuffed_by_striker_____culprit_collared/
[4] 1879年在马赛举行的社会主义者代表会议上成立法国工人党以后,以茹·盖得为首的一批法国社会主义者决定请求(通过保·拉法格)马克思和恩格斯帮助制订工人党的竞选纲领草案。1880年5月盖得抵达伦敦,在那里同马克思、恩格斯和拉法格一起共同制订了法国工人党纲领。纲领分为理论部分和实践部分(或称最低纲领)。纲领的理论部分导言是马克思对盖得口授的。至于纲领其余的一部分,恩格斯在1881年10月25日给伯恩施坦的信中曾谈到它:“接下去就讨论纲领的其他内容,在这里我们提出了某些增减。”纲领发表于1880年6月30日“平等报”,后来(1880年7月10日)又发表于“无产者报”(《Le Prolétaire》)和“社会主义评论”(1880年7月20日)。https://www.marxists.org/archive/marx/works/1880/05/parti-ouvrier.htm
[5]Laval案:https://en.wikipedia.org/wiki/Laval_Un_Partneri_Ltd_v_Svenska_Byggnadsarbetareforbundet
[6]Viking案:https://en.wikipedia.org/wiki/International_Transport_Workers_Federation_v_Viking_Line_ABP
- 原文标题:Trades Unionism and Migration
- 原文链接:https://paulcockshott.wordpress.com/2016/06/28/trades-unionism-and-migration/
- 作者:保罗·科克肖特
- 译者:海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