克洛德-亨利·德·圣西门伯爵出生于庇卡底的一个自诩以查理曼为祖先的贵族世家,在这个贵族世家的显赫的成员中,有过在路易十四宫廷中供职的残酷无情的史官。不过,圣西门属于这个贵族世家的一个分支,即遭到部分破产的桑德里库家族。
继拉法耶特之后,圣西门作为自由派的年轻贵族子弟,于1773年远涉重洋来到了美洲。战争胜利后,他向墨西哥总督提交了一份开凿洋际运河的计划,表现出“企业家”的气魄。他满腔热情地赞成法国大革命,并参与了对那些被没收的国有财产进行的投机活动。他在革命的督政府的统治时期,在圣佩拉齐监狱里关过11个月。除此之外,他一边做生意,一边过着上流社会的奢侈生活,一边还进行科学研究,直至法兰西帝国建立为止。他于1805年遭到破产,所以不得不同意到当铺里去当一名抄写员,并接受其过去的家仆的接济。1816年12月,56岁的圣西门创办了《工业》杂志。由于有了这份刊名颇为引人联想的杂志,他开始发表有关经济和社会问题的文章。这些文章是经圣西门启示、指导,但由撰稿人执笔写成的集体成果。奥古斯坦·蒂埃里,夏皮塔尔,以及后来的奥古斯特·孔德,都是他的卓越的合作者。
即使圣西门不象他自诩的那样是达朗贝尔的门生,他也深受18世纪哲学家的影响,同时也深受重农主义者和那些认为人类可以日臻完善的理论家的影响。圣西门与他之前的空想主义者相反,他强调发展生产,并反对人类历史的任何倒退。
无论技术治国论者还是社会主义者都愿意继承圣西门的思想遗产。前者和后者都可以理所当然地把圣西门的肖像挂在他们先哲的画廊里。这是因为,圣西门著作的核心本身就存在着矛盾。
圣西门是主张“左翼技术治国论”的前驱吗?他批判资本主义,主要是针对生产的无政府主义状态。他的基本目标决不是消灭资本主义,而是要组织资本主义:通过合理地组织生产,成倍地增加社会财富,改善人数最多、生活最穷困的工人阶级的命运,达到共同的幸福。当然,这种对经济——部分有计划的经济——的科学管理,会维护资本家的利润、政府主要是承担领导经济的任务,因而建立在“技术治国论的三仆从”(E·拉布鲁斯语)之上。三仆从即发明委员会(工程师、作家和艺术家),审查委员会(数学家和物理学家)和执行委员会(富有的工业、农业、商业企业主)。科学被视为宗教,积极的宗教,科学家则是传教的大神甫。
为着“组织”资本主义,圣西门依靠资本家他们自己。资本家不仅没有失去一切,而且赢得了一切。难道他们不会捍卫自己的利润,不会管理新的社会吗?圣西门的呼吁还得到了某种反响:在预订《工业》杂志的读者中,有自由派的巨商,有银行家佩雷戈、拉菲特、卡齐米尔、佩里埃,有工场主泰尔诺。广而言之,圣西门愿意在“民族党”(1789年的革命者珍惜此词)的旗号下,或者在“工业党”的旗号下,把农夫、商人、银行家和工业家,不分雇佣劳动者和大小雇主,全部联合起来。这些就业的国民将要叫形形色色的有闲者退赃,因为他们象大胡蜂那样,把蜜蜂酿成的蜜非法地占为己有。在著名的《寓意集》里,圣西门依照西哀士所著《于十么是第三等级?》的传统,假设法兰西突然丧失其技术精英—一“三千名第一流的学者、艺术家和能工巧匠”,那它就“至少需要有整整一代人来消除这个不幸”;但是,假如有“三万个名人,最重要的国家人物”——王族、廷臣、大臣、高官、红衣主教、法官、军官等去世,那么,法兰西民族无疑对此会感到悲痛,但它却不会感到大伤元气。
圣西门作为技术治国论的鼻祖,对社会主义的历史作出了崭新的、独特的贡献。首先,他毫不留情地揭露了资本主义生产的无政府状态,但由于时代的局限性,他没有揭示出后来由马克思揭示出来的资本主义的基本矛盾,即社会化的劳动方式同生产资料私人占有之间的矛盾。因此,他不能意识到说话结结巴巴的无产阶级是为社会主义社会接生的稳婆。此外,圣西门生活在资产阶级同贵族的对抗使资本家同无产者的对抗一直降至第二位的统治时期,他作为这个时期的同龄人,将其攻击的主要矛头对准地主和贵族的大地产,对准他们在思想和政治方面的支持。如果说圣西门宽容工业、商业和银行资本,那么,有些弟子却比他走得更远,将要否定生产资料私有制。就社会主义者的完整词义而言,圣西门本人不是集体主义者,不是社会主义者。但他给社会主义留下了遗产,对未来世界作了某些卓越的预测:实行计划经济,由最终联合起来的人们合理地开发地球,建立,一个消灭阶级对立、由“管理事务取代管理人”的社会。
- 节选自《法国社会主义简史》,作者克洛德·维拉尔(Claude Willard)系巴黎第八大学教授、法国“巴黎公社之友协会”主席、颇有名望的现代史学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