编者按
作者所见未必深刻,但也算击中今天的现实。今天各色的——左的右的前的后的——“启蒙”工作,说到底,其实就是将革命话语或反革命话语建立在人们心中。只是革命话语的重建是较之于其余话语为难的。因为革命失败过,反革命的反扑太厉害。也许作者满篇“革命”、“无产阶级”的重复,以及最后口号式的呐喊正反应了这种无奈。然而,编者并不从这样一种消极的角度来理解,编者认为呐喊也是重建革命话语方式之一种,今天我们连呐喊也属稀缺。是焉?非焉?
解构时代的革命话语重建
作者:迅行
戴锦华在谈到《钢的琴》这部电影时,说:
由于20世纪历史创伤与教训,人们反感统一的命名,反感新的暴动与压迫。所有的社会压迫只能以少数人名义。我曾经用了很长时间翻译墨西哥符号学副司令的东西,“工人们,农民们,船员们,学生们……”称呼占一页半,他们没有一个有效的命名,今天被剥夺的是多数,多数却没有一个集合名词,直到占领华尔街爆发,多数之名出现,最多出现的口号是“We are the 99%”出现了一个著名的面具,出现了“V字仇杀队”,电影中的造型成为人们反全球化运动所采取的符号。在二十世纪人们集体反抗的形象,再度出现。
从革命的历史叙述看,这种情况的发生是反革命消解革命价值、消解革命话语的表现。“阶级”一词不再被广泛的运用,而代之以羞涩的、和稀泥的、分化的“阶层”一词。阶层所指示的,其实就是“工人们,农民们,船员们,学生们……”,将被剥夺、被压迫的99%消解、分化在阶层的、行业的小利益群体之中。固然可以说,这是资产阶级及其走狗——资产阶级知识分子无耻的理论炮制,以此掩盖1%与99%的根本性的矛盾,然而,作为99%的那部分人,是不是也应该为这种解构负责任呢?或者说,这99%是不是也赞同这种解构呢?
也许这99%的人不愿意承认,我的回答,依然是肯定的。“阶级”一词,以及整套的革命话语被抛弃与被解构,并不是资产阶级单方面为之的,甚至可以极端的说:是资产阶级与无产阶级联合扼杀掉的。这并不是说无产阶级从主观愿望出发背叛了革命,而应当说是无产阶级在资产阶级意识形态的诱骗之下,丧失阶级自觉,从而认同了、支持了、参与了解构的历史的开创。
然而,当今天的现实的斗争,要求99%的人再次团结起来的时候,原有的革命话语似乎丧失了号召力与组织力,人们在寻找新的对99%的人的说话方式,包括“We are the 99%”在内的新的口号便产生出来。同时,我们应当清醒的看到,这些新兴的“革命话语”其实是很虚弱的,它可以激起人们一时的革命热情,却不能持久的指引人们在现实的斗争中团结起来,也不能让一次又一次的斗争成果与失败教训积累起来。查问其究竟,我认为,是因为这些新的革命话语背后并没有一整套强有力的理论基础,而仅仅是些登高一呼的革命热情的暂时聚集。那么,我们不禁要问:既然现实的压迫依然存在,甚至变本加厉,为什么革命理论、革命话语竟如此轻易的便被解构、瓦解了呢?而在这种解构与瓦解之后,重拾的道路却又如此艰难?
这个问题的回答,说来也是简单的:无产阶级从来没有真正掌握革命的理论武器。应当说,二战以后的社会主义革命的广泛胜利,并不是无产阶级整体作为革命主体的胜利,而是无产阶级先锋队——无产阶级政党的有效组织的胜利。作为整体的无产阶级队伍,依然没有从反抗的本能,走向革命的自觉。因此,20世纪末21世纪初,好不容易在资产阶级统治的世界中打下的红色江山,瞬间崩溃。崩溃之时,我们甚至看不到有规模的无产阶级的自觉反抗,我们看到的几乎全部是欢呼雀跃。随之而来的便是生产资料的转移、无产阶级队伍的瓦解、资产阶级的全面专政、普罗大众无休止的苦难……
“哪里有压迫,哪里就有反抗。”只要阶级压迫的现实基础还在,阶级反抗的力量就将不断的酝酿、积累。这是我们所相信的。但是,哪怕是最坚定的革命者,也在这样一个时代显的茫然了——这是一个蒙娜丽莎忽然长出了两撇胡子的时代。艺术家较之革命者是敏感的,也比革命者轻松,当达利笑嘻嘻的画上那两撇胡子的时候,他不自觉地揭示了接下来的时代的特征:解构。革命者是不善于面对这种状况的,革命者哪怕面临刀山火海,也能有无所畏惧者勇往直前,但是,面对一个革命等于开party,斗争等于瞎胡闹的,游行等于狂欢节的时代,革命者迷茫了。资产阶级敌人并没有凶恶的扑过来,而是对革命不理不睬;革命思想的传播不再具有天然的正义性,而是必须服从市场原则……革命的对象、革命的同盟者忽然都消失了,所谓“两间余一卒,荷戟独彷徨。”
在这样一种情况下,能够联合起同一行业的人,联合同一利益群体的人,似乎已经是很不小的功绩了。然而,这种联合是没有力量的,他们只能诉求压迫者的点滴的施舍。这就是这样一个既不是革命的年代,又不是反革命的年代的悲哀,今天是一个:不革命的年代。
无产阶级作为整体要成为革命的主体,在某些唯心主义者那里是永远不可能的,因为他们庸俗的人性理论将99%的人污蔑为只懂的吃喝玩乐的群氓,他们认为这99%的人的一次又一次的反抗,不过是今天“没有面包——要面包”的应急反应。那么,无产者到底能不能成为一个团结的真正的革命主体——无产阶级呢?回望历史,我们似乎可以说:曾经的无产阶级起来过。但是,我们又有一个基本判断,历史上的无产阶级的站立,是无产阶级先锋队的卓越工作的成绩。那么,我们希冀的那种无产阶级自觉的起来的情况,是否可能呢?我的答案当然是肯定的。只是如何迈出这第一步呢?
答曰:重建革命话语。
说起来简单,但是,的确如此。丧失革命话语,其实是丧失了另外一种阐释世界的方式,也丧失了一种理解世界的方式。我们的世界只能单一的阐释、单一的理解——无疑,现在就是这样。我们今天的历史学、文学、经济学、社会学、政治学……统统都是在一种阐释方式下诞生的,这比现实的压迫来的更为凶猛,为什么呢?倘若世界的阐释是多方面、多维度的,现实的苦难必将在各种对世界的阐释与理解中寻求出路,以求苦难的消灭。但是,如果其余的路全部堵死,那么,现实的苦难就将永存,一个个没有团结起来的无产者,只能在苦难的相互转嫁中度过一生,一切都将被阐释为:风水轮流转、运气、命……而包裹成团的资产阶级就在教育资源、媒体资源……的绝对垄断中,获得阶级地位的不断牢固。无产者想要打破这种“天命”,唯有团结起来斗争,而这种团结的机制,首先开始于革命话语的重建。
由于革命年代的苦难,或者说由那一代狂热的革命者造成的苦难被无限夸大后,人们的确是排斥革命话语的。而革命话语的重建只有两条路:一条曰回去;一条曰开创。回去,就是说革命者应当重拾我们曾经的革命话语,逆潮流而动,重新操起革命话语,并积极运用之。资产阶级及其控制的媒体总是避免曾经的革命话语出现,一旦出现马上冠以“文革余孽”的恶名,然后打击之。这一方面说明资产阶级具有鲜明且敏感的阶级自觉,另一方面则说明他们对革命话语、以及革命话语背后所代表的正义的力量是多么的恐惧。革命者完全不需要理会各种嘲笑与污蔑,坚持以革命话语写作,坚持以革命话语解释历史,坚持以革命话语重建当下阐释。
又何谓“开创”呢?开创从来不是凭空想象,也不是神启,而是回望历史、面对当下的新的道路的开辟。革命如此,革命话语亦如此。无论是马克思主义在今天的发展,还是解放哲学的新的实践,无不是新的革命话语的重建过程。这当中不可避免的有失败,有误入歧途。但这都不要紧,从大处讲这本来就是一个重建革命话语的时代,从小处讲我们今天的实践也恰恰是参与了大时代的洪流,我们也许也将成为失败者,也许也将成为误入歧途者,但我们依然背负的是伟大的人类解放的潮流。我们将要走的路是新的路,我们将要说的话——或正在说的话是新的话。唯有在这种无所畏惧的,大踏步的前进中,我们的将要说的话,才能是我们实践的凝聚力量。
没有革命的理论,便没有革命的实践。
没有革命的话语,便没有实践革命的革命者的联合。
踏者前人的血肉,全世界无产者联合起来!
2012年6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