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吉厄戈斯·马瑞诺斯[* 本文曾以德文形式发表于德意志共产党理论刊物《马克思主义杂志》〔Marxistische Blätter〕2012年第5期,第64—70页。这里的译文是根据希共官网的英译文译出的,部分文字参考了德文进行修订。作者吉厄戈斯·马瑞诺斯〔Γιώργος Μαρίνος-Giorgos Marinos,1954—〕,希腊共产党中央政治局委员。1954年生于希腊中部优卑亚岛的圣路加〔Άγιος Λουκάς〕,曾为航海无线电操作员,长年领导码头工会运动,现担任全希腊工人战斗阵线执委会成员、世界工会联合会秘书长,领导希共工会工作。]
[内容摘要] 2012年希腊大选中,希腊共产党拒绝与激进左翼联盟组成竞选联盟,这在选后备受欧洲左翼指责,称其为“宗派主义”。本文可以看做希共对这一指责的系统反击。文章作者以生产资料所有制和政权问题为基点,讨论了议会和共产主义运动之间的关系。文章认为,共产党的力量源泉在其对工人阶级的影响力,而不是议会选举中的表现。因此,共产党就不能为了选票而放弃基本原则和自身的独立性,从而叛卖工人阶级的利益。由此,文章批判了通过议会斗争夺取政权,进而以“联合政府”的方式由资本主义过渡于社会主义的理论。这实际上就表明,希腊共产党否定了通过议会路线夺取政权。
事实上,当谈到共产主义运动和工人运动中的诸多复杂且人们在方法和观点上分歧明显的问题(尤其是与共产党的策略和联盟策略息息相关的问题)时,我们需要加强思想政治方面的论争。于是,各种论点得以提出,并受到现实经验、马列主义原则和共运以及工运经验的检验。
就此而论,我们不需要格言,讨论或者争论要有益于得出结论,要有益于发扬共产党的战略和政策中的积极面,或者有益于抵制和改正错误的观点。
所有这些都必须为了一个目标。为了使自己在组织工人阶级并建立必要的社会政治联盟的斗争中变得更加强大,为了提高集中力量以激化反对资本势力的斗争的能力,为了推翻资本主义的野蛮状态,为了实现社会主义,共产主义运动必须坚实地扎根于革命性并克服自身的危机。
毫无疑问,那些放弃了马列主义世界观原则、滑向阶级调和路线并且具有明确的机会主义观点的党,和自由主义以及社民主义政党一样,无论使用了怎样的借口和托词,终归是选择了捍卫和管理资本主义的道路。
我们所需要的共产党是坚信阶级斗争原则、坚信推翻人剥削人的政治制度并建立新社会(即社会主义—共产主义社会)的斗争的历史必然性的共产党。它们能够使自己的战略和政策服务于那些作为共产党的本质和存在意义的目标,并能够尽最大的努力为工人阶级和大众阶层谋利。
一
希腊共产党承担了自己的那份责任。它审慎地走上了一条异常艰辛的道路。它从自己的历史中吸取经验教训,与自己的缺点做斗争,并且以不可妥协的目标为基础,调整自己的战略以及由之而来的战术,以满足在工作场所和社区集中、教育和组织工人阶级的群众力量的需要。
为了推翻垄断的、剥削性的生产关系的政权并代之以人民的社会主义政权、社会主义生产关系,工人阶级需要与大资本和帝国主义联盟决裂。
在许多年前的1996年,希腊共产党在第15次全国代表大会上调整了自己的战略和政策,以适应资本主义的发展、垄断资本的霸权和壮大、希腊加入作为帝国主义联盟的欧盟和北约所提出的新要求。
通过考察客观形势,我们认为,希腊的资本主义生产关系已经大大发展,并处于其最高的(垄断)帝国主义阶段,因此社会主义的物质基础早已成熟。党的代表大会提出,在我们的时代——也就是由资本主义向社会主义过渡的时代里,阶级斗争直接指向的是解决资本和劳动的基本矛盾。在希腊发生的革命性的变化将是社会主义的。社会主义革命的动力将是工人阶级领导下的半无产阶级、贫农以及城市小资产阶级中最受压迫的那一部分。
在此基础上,反帝反垄断的联盟路线被规定为用于集中力量的手段、党的联盟策略以及它在工人和人民运动中的活动的基础。这些活动旨在解决关键的政权问题,以赢得人民政权。人民政权将改变经济基础的性质,其最基本的是将生产资料集中化、社会化,同时实行中央计划经济。
在随后的3次党代会上,在这条路线的指导下进行了必要的调整,丰富了党的战略和政策。这尤其表现在2009年的第19次全国代表大会上。在那次会议期间,希腊共产党的战略得到了丰富,并就那些致使社会主义被推翻的原因和因素(主要根据苏联的经验教训)通过了特别决议。
显然,希腊共产党是按照阶级斗争的新要求进行战略调整的。它放弃了在过去几十年里成为共产党的典型战略并且现在仍然存在于许多共产党的纲领中的“阶段论”。
希腊共产党的决议是基于客观现实的。客观现实表明,在资本主义和社会主义—共产主义之间没有过渡的社会经济体制,并且因此也不会有过渡的政权形式。
过渡阶段的理论认为存在一个过渡状态,却忽视了两个关键性的问题:议会选战中共产党力量的壮大所表现出的力量对比无法解决政权问题,以及生产资料所有制问题。
毫无疑问,如果没有革命性的决裂,政权、生产资料、工人所生产出的财富将仍然保持在资产阶级手中,客观状况将无法满足人民的需求,资本主义的剥削将继续存在下去,而这一状态终究将是短命的。它会积累起人民的问题,并使共产党成为众矢之的,它也将使自己处于体制化的恶性循环中。
虽然苏联和其他社会主义国家中的反革命和资本主义复辟时期产生了种种困难,虽然发生了党内危机和1990—1991年的分裂,希腊共产党的新战略仍然为它的斗争提供了重要动力。
党在群众运动的工会以及其他组织中获得了新的地位。它发展了自己与工人阶级、农民、城市中间阶层的关系。它在党的建设、扩大在青年中的活动方面取得了重要成果,也壮大了希腊共青团。党在议会中有着坚实的存在,并为重新组织国际共产主义运动作出了重要贡献,而且还直面自己的思想政治以及组织危机。
对于那些被用来反对希腊共产党的战略路线的争论,我们是非常清楚的。并且,我们也在讨论中摆出了自己的论证,以指出选择这一路线的客观因素。
历史地来讲,资本主义是一个过时的制度,在其中没有哪一种管理形式可以是人道的。我们谈论了传统的自由主义、社会民主主义管理形式,和那些自我标榜为“左翼”、“新左翼”、“进步”等等的管理形式,并且在共产主义运动内部展开了讨论。
对于主观意图我们是难以把握的,这样一种情况下甚至更是如此:一些和希腊共产党一直保持着良好双边关系的共产党参加了本国的执政联盟。
我们关注的是,制度的内在规律。就基本的剩余价值规律来讲,无偿劳动和垄断利润是资本主义剥削性的核心所在,并且无论何种名称的管理方式都改变不了这一点。无论施行了怎样的政策,这一规律的运行决定了经济的剥削性。
我们关注的是,推动了数百万创造财富的工人的生产和劳动的社会性与比以前更加猖獗的以资本政权及其生产资料所有制为基础的资本家对劳动产品的私人占有之间矛盾的尖锐化。
首先是这一矛盾导致了资本主义危机,并使得资本主义制度不断地变得越来越富有攻击性、越来越反动。资本主义危机在最近的经验表明了这一点。它伴随着每个国家都涉及其中的周期运动,影响了希腊、西班牙、意大利、葡萄牙、爱尔兰、其他欧盟成员国以及美国、日本和其他资本主义国家。
任何一种对资本主义制度的管理形式,任何一种基本矛盾的缓和形式都不可能克服这一矛盾。这些形式以“国家特色”为名,诱使共产党采取错误的立场。
我们关注的是,帝国主义的侵略性,以及帝国主义内部为抢夺原材料、市场和势力范围的日益尖锐的矛盾。帝国主义战争是基于这些矛盾而爆发的。这不仅是过去年代的历史经验,并且也不是只和两次世界大战息息相关。它还和几十场局部战争以及我们现时代正经历的战争(比如发生在南斯拉夫、阿富汗、伊拉克以及利比亚的战争),对叙利亚内部事务的干涉,对伊朗的威胁,在东地中海、波斯湾以及更广大地区爆发广泛的帝国主义战争的危险息息相关。
而资产阶级的管理无法克服这些矛盾。歪曲地、非阶级地处理国际关系,更无法解决这些矛盾。而且还会导致这样的圈套:已经走入死胡同的对帝国主义联盟和组织、对北约和欧盟进行民主化的理论,所谓“多极世界”的幻想。甚至堕落到参加进行帝国主义战争(像对南斯拉夫的侵略战争)的政府,或者在距今更近的时候为利比亚的帝国主义战争辩护并予以支持(例如,欧联左—北绿左[ 指欧洲联合左翼—北方绿色左翼(European United Left/Nordic Green Left, EUL/NGL),欧洲议会中的一个左翼政党联盟。]欧洲议会党团一个分支就做了这样的事)。
“历史地来讲,资本主义是一个过时的制度”,这不仅仅是对希腊或者其他那些在帝国主义体系中占据中介地位并已受到危机强烈影响的资本主义国家而言的。对包括对工人阶级进行最高层次剥削(由于劳动生产率的增长)并获得高额垄断利润的最强大的发达资本主义国家在内的整个体系而言,也是如此。在这些国家里(比如,美国、德国、法国、英国、日本等等),无法否认的是,人民的需求并没有得到满足,失业率居高不下,劳动和社会保障正被废除,社会服务正被商业化。
面对这种情形,站在工人阶级、大众阶层的利益以及社会进步的角度上,应该做出怎样的反应呢?
反应是推动阶级斗争的发展,也就是说推动为消灭蹂躏数百万工人的资本主义的野蛮、危机、战争、失业和贫困而进行的思想政治以及群众斗争的发展。
阶级斗争的发展,首先是在直接且明显地表现劳资矛盾的一国基础之上。同时,还伴随着国际层面上的共产党、革命党主导的与那些其利益根基于反对垄断、资本主义以及帝国主义联盟的战斗的社会力量的现实合作。
反应是为社会主义而斗争。这不是一个学术问题,也不是一个普通问题。为社会主义的斗争是根本问题,它起着主导性的作用,并决定着其他一切问题。对于一个共产党而言,只是在纲领或者文件中提到“社会主义”这个词,或者接受社会主义的必然性和时间表,这是不够的。虽然这种情况是很普遍的,但当其他纲领内容影响到为社会主义的斗争,当既定的策略为了管理资本主义体制而被瓦解,这就变得没有多少价值了。
为社会主义的斗争以及它所提出的要求是根本的问题所在。因此,这一斗争将决定工人运动的实践方向、共产党人为反对资本主义剥削而进行的斗争的政治纲领、斗争的要求和目标、工人阶级的联合、联盟策略、党对人民所面临问题的看法。
因此,必须控诉剥削制度、资本的力量以及它的政治代理。同时,我们必须推介的替代方案不能像“发展”、“民主”、“社会进步”一样的空洞。社会主义的发展以将满足人民(不包括资本家和资本家的利润)的需求作为自己的准则,并且伴随着工人创造的财富转为工人自己控制。
正是在这样的情况下,在一种充满敌意的境况下——资本家和资产阶级国家运用了最先进的控制、恐吓以及镇压手法,同时机会主义有组织地腐蚀人民的意识——人们要致力于发展工人阶级和大众阶层的意识,促进主观因素的成熟,以便尽可能满足阶级斗争的需求。而这也必定能推动工人的斗争。于是,即使在最困难的环境下,他们也会决定参与到活动中来,在与阶级敌人的斗争中站在革命政党一边。
如果没有这种斗争,客观利益与资本主义直接对立的工人阶级、贫苦阶层会将剥削制度作为唯一的解决方案,并且会被各色资产阶级管理方式磨平棱角,最终被解除武装。
一些同志宣称:“力量对比是消极的,我们还谈不上推翻体制以及社会主义。”
我们会坚决地回答:这种想法是错误的。社会主义革命显然不在当下的日程表上,革命形势的前提条件也尚未形成。就像列宁在《第二国际的破产》中曾说过的那样,革命形势是一种客观变化过程,并且和深刻的政治危机息息相关。也就是说,“上层”再也不能像从前那样进行统治了,而下层也不能忍受前者的统治。[ 参见《列宁全集》中文第2版,第26卷,第230页。]
但这并不意味着共产党人要放弃行动,代之以“两害相权取其轻”思路下的对体制的管理。
共产党人的职责首先在于,通过不断地富有战斗性的努力,组织工人阶级、改变劳工运动和人民运动(而不仅仅是议会进程)中的力量对比。力量对比并非不可改变,而它的更富阶级性的改变会用真正的替代方案使工人阶级做好准备,面对艰苦的斗争。
在任何一种情况下,社会主义的必然性都不是由力量对比决定的。在我们这个虽然出现了令人心痛的反革命变化但依然是资本主义向社会主义过渡的时代里,这一点仍未改变。建设更先进的新的社会经济制度的物质前提的成熟,或者说旧制度内在矛盾的尖锐化决定着,并且曾决定过落后的亲资本的社会经济制度的命运。正是生产力和落后的生产关系之间矛盾的尖锐化损害或者阻碍了生产力的发展。
在当今,起决定性作用的是生产以及劳动的社会性和生产资料私人所有制之间的矛盾。而为社会主义的斗争的必然性也根基于此。
希腊共产党不会低估阶级斗争的困难以及共产党在国际上所面临的复杂情况。希腊共产党认真追踪各地区(尤其是拉美)的发展变化,并坚定不移地表达自己对各国共产党所进行斗争的团结一致。它研究人民当中的变化,研究打着解决人民所面临问题的口号当选的政府的所作所为,并根据实行的政治路线、它们的阶级性以及对政权性质和生产资料所有制这两大基本问题的立场来对这些内容做出结论。
在此基础上,我们注意到,存在着对这两大基本问题的替换和低估,并且用所谓“21世纪社会主义”来替代科学社会主义。这是由社会民主主义势力所推崇的,并且意味着用所谓“人道的资本主义”的幻象的圈套来使工人阶级斗争解除武装。
从《共产党宣言》以来的我们世界观的经典著作论述了推翻资本主义的必然性。
通过“巴黎公社”中第一次无产阶级革命的经验,它们甚至更加迫不及待地论述这一必然性。
以下是恩格斯1888年为马克思的《关于自由贸易的演说》写的序言中的话:
“生产过剩造成的广大人民群众的贫困:这种生产过剩不是引起周期性的市场商品充斥和与恐慌相伴随的抽逃资金、就是引起贸易的长期停滞;社会分裂为人数很少的大资本家阶级和人数众多的实际是世袭的雇佣奴隶——无产者阶级,这些无产者的人数不断增长,同时不断受到节约劳动的新机器的排挤;一句话,社会走进了死胡同,除了彻底重新塑造构成这个社会的基础的经济结构以外,没有别的出路。”[ 见《马克思恩格斯文集》第4卷,北京:人民出版社,2009年,第349页]
20世纪初,在一个有着数量庞大的农民和小资产阶级成分的落后的资本主义国家,爆发了伟大的十月社会主义革命。这场革命以及它的社会主义性质,以实践的方式回应了对革命的要求,并且拒斥了机会主义的拥护者。
1905年革命的失败、沙皇的攻击和镇压得到了坚决的抵抗。在列宁的指导下重新组织起来的布尔什维克党施行了必要的战略和政策,在恶劣的环境下不仅为革命地推翻封建专制而且为推翻资产阶级政权做了准备。
列宁和布尔什维克党人并没有“两害相权取其轻”、使自己迷失在管理性的解决方案中,他们并没有因为绝对消极的力量对比(十月革命的几个月前,在苏维埃以及立宪会议选举中,布尔什维克党人形势糟糕而机会主义者一片大好)而退缩。
在列宁1917年的《四月提纲》中,布尔什维克党人明白无误宣称:“不给临时政府任何支持”[ 见《列宁全集》中文第2版,第29卷,第114页。]。“无论从革命这一概念的严格科学意义来讲,或是从实际政治意义来讲,国家政权从一个阶级手里转到另一个阶级手里,都是革命的首要的基本的标志。”[ 《论策略书》,见《列宁全集》中文第2版,第29卷,第137页。]
我们提到这些事,是考虑到共产主义运动中正在进行的讨论,认为这时要重申:关键在于变换统治阶级,而这只能通过革命的方式来实现。我们许多年来的一切经验都表明了这一点,并使我们远离对议会的幻想。不妨考虑一下,全部历史时代里,没有哪个国家中的剥削政权是通过议会进程而被推翻的。
经典著作在19世纪末20世纪初就提到了推翻资本主义和建立社会主义的必然性。在今天这个物质前提已经空前成熟的时代,我们更没有权利从这一立场后退。
一些同志说:“各国情况是不同的”。当然,不平衡发展的规律导致了资本主义发展程度的不同;各个资本主义社会之间都在社会结构、工人阶级意识的成熟程度以及力量对比方面存在差异。在制定战略、政策和联盟策略时,共产党需要并且应该考虑到这些情况。但是,还是有一些普遍法则以及基本原则的。只要违背这些法则和原则,就会导致修正,其中就包括以本国特殊性的名义侵害和违背所有革命原则的“欧洲共产主义”。资本主义的发展,垄断在全球的衍生作为主要的问题决定了资本主义制度正处于它最后的帝国主义阶段,并且使得建立新制度(社会主义—共产主义制度)的物质基础已经成熟这一情况突显出来。
在许多年前,我们世界观的经典著作就分析了各国特殊性的本质。恩格斯在1887年为《英国工人阶级状况》美国版所写的序言中就此做的经典表述是富有教益的。恩格斯强调“造成工人阶级和资本家阶级之间的鸿沟的原因,在美国和欧洲都是一样的;填平这种鸿沟的手段也到处都相同。因此美国无产阶级的纲领在最终目的上,归根到底一定会完全符合那个经过60年的分歧和争论才成为战斗的欧洲无产阶级广大群众公认的纲领。这个纲领将宣布,最终目标是工人阶级夺取政权,使整个社会直接占有一切生产资料——土地、铁路、矿山、机器等等,让它们供全体成员共同使用,并为了全体成员的利益而共同使用。”[ 见恩格斯:《美国工人运动》,《马克思恩格斯选集》中文第3版,第4卷,第272页。]
二
希腊共产党不仅研究共产主义运动以及劳工运动并从中得出教益,而且还从自身的历史发展中汲取经验教训。代价高昂的最严重的错误与为了形成合作或联盟而放弃革命政党思想政治以及组织上的独立性息息相关。在共产主义运动中有许多这样的例子,它们导致共产党的衰退、同化甚至解体。
联盟策略是具有战略意义的策略。它为党的基本战略路线所决定,并且作为至关重要的因素,需要有坚定不移的革命性。每一次以策略或者暂时的选举收获为名的对这一职责的背离都会导致党的败退、使共产党丧失之前所获得的一切,并会使党陷入丧失革命性的危险。
我们之所以强调这些,是为了回应关于2012年5、6月希腊议会选举中希腊共产党的立场的争论。
我们不会关心所谓宗派主义的诽谤。希腊共产党已经用日常活动,自己在劳工和人民运动中所取得的重要地位,在众多阶级对抗、几十次罢工、占领和游行中的领导地位来回应它。我们也可以在希腊共产党的立场所产生的影响、希腊共产党在希腊政治生活中的地位和作用(这是远胜于它在选举中的影响的)中找到回应。
但是,我们应该提醒读者,所谓宗派主义的诽谤总归是由不能将希腊共产党置于自己的控制之下、也不能使之走上妥协和阶级合作的“现实主义”道路的阶级敌人(包括它们的机会主义工具)散布的。如果希腊共产党叛卖工人阶级和我们的人民,并采取一条否定为社会主义而斗争的路线,如果希腊共产党停止谴责欧盟并放弃希腊脱离欧盟掠夺同盟和北约的立场,如果希腊共产党决定参与管理资本主义制度的政府,那么这些势力便会对希腊共产党赞不绝口。
因此,我们提醒那些以实在浅薄的思想水平公开反对希腊共产党的表现为共产党的势力,三思而后行,否则将暴露自己。
我们既没有谈及实际的批判,也没有谈及论争中的思想政治对立。我们所谈的是阴险的攻击,诽谤攻击,歪曲希腊共产党的立场并采取我们敌人的主张,以通过对社会主义的诽谤来侮辱为推翻资本主义、为社会主义的斗争(因为这正是他们实际在干的事情)。
每一个党、每一名干部都必须承担自己的职责。
我们党呼吁那些在选举中支持(无论是通过访问希腊公开支持,还是私下支持)激进左盟的力量去告诉共产党员以及劳动人民真相。例如:
他们应该告诉共产党员和劳动人民,不同于希腊共产党,新民主党、泛希社运、激进左盟以及其他各色政党都以对欧盟的支持(这个国家间的帝国主义联盟已经证明它所采取的是一套反人民的战略,并且是为垄断集团以及跨国集团的利益形成并发展的)主导自己的政治路线。
他们应该告诉共产党员和劳动人民,一部分资金雄厚并控制报纸、广播和电视台的资产阶级坚决支持激进左盟(这也正是国家广播台和电视台的本质),而希腊产业家联盟主席也曾提议组成一个包括激进左盟在内的民族团结政府。
他们应该告诉共产党员和劳动人民,在选举期间,尤其是在5月6日的选举当中,激进左盟甚至丢弃了自己有关中止备忘录和债务合同、对大企业国有化等等这样的标语,并且完全调整了自己的纲领,以满足资产阶级管理的要求。
他们应该告诉共产党员和劳动人民,有很大一部分来自地方政府、市政当局、工会以及国家机关的最腐败的泛希社运官员通过操控群众力量和泛希社运选民,在帮衬激进左盟中扮演了领导角色。
他们应该告诉共产党员和劳动人民,一个以激进左盟为中心重建社民党的计划正在展开。对腐蚀那些倾向于“欧盟单行道”的人民的激进意识[ 这里的意思是说,使人民仍然保持这样的意识:希腊问题只能在欧盟框架下得以解决(“欧盟单行道”)。——译者注]、攻击和控制劳工运动来讲,这个计划对于资产阶级是大有裨益的。
他们应该告诉共产党员和劳动人民,选举日前夕,激进左盟在与20国集团成员国大使的会议中,向美国和北约做了担保。
需要向共产党员和共产党的朋友指出的是,在选举过后,事情有了新的发展。
希腊共产党在议会提出一项立法草案,要求将债务合同、备忘录以及使之得以实现的法律、反人民的政策全部废除。这项动议在工人以及人民运动中已经得到讨论,并获得广泛支持。由于以妥协的“现实主义”的名义而实际参与了与欧盟“重新谈判”的政治力量阵营,激进左盟发现自己处境尴尬。
各种政治力量(也即右翼和左翼机会主义)对希腊共产党的攻击并没有令我们吃惊。这是思想政治对立的一部分。希腊共产党甚至也没有对欧洲左翼党的立场感到吃惊。欧洲左翼党是在欧盟、《马斯特里赫特条约》以及资本的战略的框架下建立起来的。它已经接受了欧盟所设定的条件和状况。它捍卫欧洲帝国主义中心、偏爱阶级调和与社会合作、像逃避瘟疫一样逃避阶级斗争。
共产党人、劳动人民必须考察各政党的立场,并得出自己的结论。
希共中央以高度的责任感分析了不利于我们人民和我们党的选举结果。它在党内和党的友人以及支持者中间组织了重要的讨论。我们探讨了选举中的策略、缺陷、拖延以及短处。我们收集到了非常有用的意见并为接下来的活动制定了计划。
党中央、党组织的领导机构、党员以及党的友人认为,党拒绝和激进左盟或者其他力量一道参与资产阶级管理的政府的立场是正确且必要的。
党的力量和友人支持这样的立场:一个革命政党绝不能有一副面对日常活动、一副面对选举的双重面孔;一个革命政党决不能一方面在日常的基础上为组织力量和夺取政权而进行斗争,另一方面却在选举中损害这一工作,并为了迎合群众对一种比较“简单”但不可能的解决方案的幻想而谈及一个管理体制的政府。
国际共产主义运动的重要经验中的主要问题是,一个共产党是否参与一个资产阶级管理政府,无论这一政府是否以“左翼”、“进步”等等名义出现。
希腊共产党的选择是,拒绝参与一个旨在管理资本主义的政府,虽然这会带来选票的损失。之所以如此,是由于这样的状况——对于希腊共产党非常有组织的攻击,深刻的资本主义危机,非常高的失业率,贫困和缺乏安全——使大众阶层在试图找寻一种立刻从现实问题中解脱出来的解药时,滋生了“两害相权取其轻”的理论。
但是,希腊共产党保持了原则性的立场,并且我们也要提及以下几点:
首先,需要反击“两害相权取其轻”的理论。这是一个非常严肃的问题。我们党也曾为此多次付出了高昂的代价,直到1990年代初,为了对付反人民的自由主义的、“右翼”的党,我们还在和“中翼”资产阶级政权的合作策略上犯了错误。“两害相权取其轻”的理论将共产党导向了这种危险的策略:以削弱“右翼”的选举力量为名支持社民主义,并承担社民党反人民政策的责任。它将共产党导向了以对抗法西斯、极右组织为名而在政治上追随资产阶级政党的危险策略。这一经验是非常消极的。
事实上,这便陷入了无尽的恶性循环:一方面,剥夺或削弱共产党的思想政治独立性;另一方面,使共产党不制定和实行一条将选举作为一种与一般阶级斗争,与为集中力量、夺取政权而进行的斗争不可割裂的斗争形式的坚定的革命路线。
这不是一个新问题。因此能够使我们远离这些错误的列宁的观察意义重大:
“必须选择,在现有的祸害和对这种祸害作极微小的纠正之间进行选择,因为不满意现有祸害的人绝大多数都赞成作‘极微小的’纠正。做到了小事情,我们就易于争取做大事情了。
我们再说一遍,这是全世界所有的机会主义者主要的、典型的议论。这种议论必然会引伸出什么结论呢?必然会引伸出这样的结论:不需要任何革命纲领、革命政党和革命策略。”[ 见《再论杜马内阁》,《列宁全集》中文第2版,第13卷,第261—262页。]
其次,判断一个党的标准,不是它是否自称为“左翼”、“右翼”或“中翼”,而是它的纲领,它对于剥削制度、大资本、帝国主义联盟、阶级斗争及其前景的政治立场。
希腊共产党决不能在政治、纲领或者选举问题上,与和自己在纲领上毫无共同之处的激进左盟或者民主左翼党合作。
这些党支持资本主义,支持那个为资本、跨国集团的利益制定政策、策略和手段的帝国主义国际组织——欧盟。它们已经被证明是反人民的。无论希腊的各色机会主义组织说些什么,或者甚至无论在劳动人民当中鼓吹幻想并使人民陷入“欧盟单行道”的逻辑陷阱中的欧洲左翼党说了什么,掠夺联盟都不会发生改变。激进左盟和民主左翼党支持劳动与资本的和平共处,并且散布这样的幻想:有一条这样的发展道路,它能够同时满足已经被证明利益对立的资本和劳动的需求。
这些党敌视科学社会主义;诽谤苏联和其他社会主义国家曾经建成的社会主义。
一些来自国外的朋友曾将激进左盟中分裂出来的民主左翼党归为希腊共产党的潜在盟友,但这很快就被证明是错误的。攫取了人民的选票后,这个党便在选后和新民党以及泛希社运组成了三党联合政府,并参与实施了严厉的反人民政策。
列宁在1906年《威·李卜克内西的小册子〈不要任何妥协,不要任何选举协议!〉的俄译本序言》中的引言非常经典地描述了这些党的角色。列宁在其中引述道:
“警察政客的愚蠢而残酷的暴行,反社会党人法(苦役法,反对政党宣传革命的法律)的迫害,只会使我们产生一种鄙薄的感觉。但是,对那些为了选举协议而向我们伸出手、装作朋友和兄弟钻进我们队伍里来的敌人,对这样的人,而且仅仅对这样的人,我们是应当害怕的。”他接下来补充道,“工人的假朋友……能腐蚀群众的意识”。[ 见《列宁全集》中文第2版,第14卷,第214—215页。]
在实践中,无论是否打着“左翼”、“进步”的旗号,那些参与了资产阶级管理的党和政府的政策所累积的经验证明了:
没有哪一个管理资本主义的、垄断的政权以及生产资料私人所有制的政府,没有哪一个推行了以资本家的利益、竞争、生产率以及大集团的利润为基础的纲领的政府能够遵循有利于劳动人民以及大众阶层的政治路线。
没有哪一个政府能够控制资本主义制度的规律以及它的矛盾或者推迟资本主义危机的爆发。或早或晚,关于“减轻”人民负担的承诺会破产,这些承诺会被证明是吹牛。而人民幻想破灭、劳工运动的退潮之后将紧随着“等着瞧”的态度以及对更美好的事物的期望。
因此,我们愈加重视重新组织劳工运动,重视加强阶级定向的运动、壮大“全希腊工人战斗阵线”[ 全希腊工人战斗阵线〔Πανεργατικό Αγωνιστικό Μέτωπο, ΠΑΜΕ-PAME〕,希共领导的工会组织。],重视推进行动,重视工会的阶级指向。我们愈加重视在第15次代表大会以及随后的几次代表大会上制定的旨在建立以工人阶级和小农、中农、城市小资产阶级的联盟为基础,并由妇女和青年参与的社会政治联盟和反帝反垄断斗争阵线的联盟策略。我们继续为形成建立人民政权、脱离欧盟和北约、单方面废除债务、对集中化的生产资料社会化、为了人民利益的发展所需的社会政治环境而奋斗。
我们的理论和实践已经科学地证明,只有当政权和生产资料所有制这两大问题得到解决、经济发展是以中央计划为基础时,才可能根据人民的需求运用希腊的生产能力、发展工农业以及其他经济部门的生产。
只有这样才能解决失业问题,才能保证社会服务的自由发展、才能保障人民的健康营养,才能保护环境,才能消除资本主义危机的基础以及帝国主义内部的敌意。这是希腊共产党的立场,这一立场使得希腊共产党在日常斗争中拥有了力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