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9年三月中旬,马克思·莱恩(Max Lane)在菲律宾大学亚洲中心邀请下访问马尼拉,就印度尼西亚立法选举和总统选举发表演讲。他是澳大利亚革命社会主义党(该党于2013年与社会主义替代合并。社会主义替代党也是一个托派政党。——译者注)党员,以及《未完成的国家:苏哈托之前和之后的印度尼西亚(Unfinished Nation: Indonesia Before and After Suharto)》 (Verso, 2008)一书的作者。在访问期间,他也会见了一些菲律宾左翼政治活动家。他接受了《直接行动(Direct Action)》(该报是革命社会主义党的报纸——译者注)编辑Doug Lorimer的采访,不过他强调“他已经六年没来过菲律宾了,而且考虑到这个国家没有左翼出版物,人们很容易感到,他们对菲律宾正在发生的事情的了解,是严重滞后的”。
你以前和菲律宾左翼有着什么样的联系?
1980年代,我在澳大利亚就参加声援菲律宾运动,并在那个期间去过几次菲律宾。 我积极参与菲律宾团结行动小组和亚太地区反对镇压委员会的活动。1983年,我加入了社会主义工人党,现在它改名为民主社会主义观点(DSP)。去年五月,因为是少数派的一员,我被开除出党了。这个少数派试图建立声援委内瑞拉革命的校园俱乐部。
在1980年代末和1990年代,我尝试建立与菲律宾左翼团体的联系。1980年代,主要是“社会主义思想和行动联合组织”(BISIG,the Unity of Socialist Ideas and Action group),这个组织后来由弗朗西斯科·内曼索(Francisco Nemenzo)领导。菲律宾共产党是反对马科斯独裁统治的主要力量。我们也经常联系他们,但我们感觉在意识形态上,与更多精力放在群众政治运动和民主运作上的BISIG更亲近。当然菲律宾共产党也深入到群众政治运动中,重点放在农村的游击斗争,他们的斗争具有非常强烈的军事化组织的倾向。
菲律宾新人民军(菲律宾共产党的军事组织)女战士
在1990年代,在菲律宾共产党的马尼拉-黎刹的地方组织脱离菲律宾共产党后,DSP加强了与它的联系。在1991年,菲共重申长期游击战争是革命运动前进的主线。他们开除了所有反对这个策略的人——这些人就是众所周知的“拒绝主义者(rejectionists)”或者“RJs”(八十年代末九十年代初,菲律宾共产党遭受较大的挫折。政府抓捕了一些核心领导人,内部清洗又造成了部分党员的死亡。面对内外交困的形势,组织内部就党的前途等问题出现了争论。1991年12月26日,党的总书记塞松以Armando Liwanag为笔名发表著名的《重申我们的原则并改正错误(Reaffirm Our Basic Principles and Rectify Errors)》,这篇文章同样在1992年末公开发表于另一份期刊,并在菲共中央委员会中通过,成为 党的官方立场。文章重申对于菲律宾社会的分析以及对长期人民战争、武装斗争和基于农村的战略的坚持,反对把资源浪费在合法斗争上。这篇文章触发了第二次整风运动。反对这篇文章的人被称为“拒绝主义者”,而支持这篇文章的人则被称为“重申主义者”。由于“拒绝主义者”相信合法斗争有一定的作用,以及他们不同意塞松的“斯大林主义”,被强制开除出党。菲共两派的斗争一直延续至今。——译者注)。菲共把所有持不同策略的左翼都打成“假革命”。这些被驱逐的菲共党员分散到几个组织中。一些人成立了新政党,还有一些人组建了NGO或者特定议题的活动组织。
马尼拉-黎刹的左翼势力成立了一个新的基于工会的社会主义中心。这一组织的目标是把工人、城市贫民、青年、等等几种不同的群体的联合起来,所以这个组织也被称为“ 一个力量”(San Lakas,One Power),随后成立劳工党(PM,the Party of Labour)。这是一个选举政党。在1990年代特别是1990年代的早期,我们跟他们的联系很紧密。
菲律宾劳工党反对合同工制度的游行
那他们现在是菲律宾左翼的主要组织吗?
在我的印象里,1990年代的菲共分裂的18年后,菲共的“重申主义者”仍然是菲律宾左翼中最大的有组织团体。在菲律宾几乎所有的激进左翼都是“地下”组织。没人感受到马科斯时代那种凶狠的国家镇压已经弱化,非地下活动仍然是不安全的。一些组织仍然在运作武装团体。过去几年中,一直有针对左翼活动者的暗杀行动。左翼普遍认为,这些暗杀行动来自政府安全机构。尽管如此,你还是感受到不同的激进左派组织的力量,因为它们都有与其关联的“地上”组织。
在这些地上组织中,最大的显然是菲共的选举政党“人民优先”(Bayan Muna,Nation First)、其学生团体“菲律宾学生联盟”(LFS),和其他与菲律宾共产党联系紧密的公开组织。在菲律宾大学的马尼拉迪利曼校区,对立的左翼组织承认菲律宾学生联盟要比该校区其他左翼组织大五倍。菲律宾学生联盟是一个战斗性的组织严密的团体。但是,菲共的结盟组织仍然拒绝和其他任何左翼组织合作。
菲律宾学生联盟举行声援埃及人民的游行
菲律宾共产党现在还在增长吗?
与菲共密切联系的组织招募了大量对贫穷和不争议感到愤怒的年轻人。在学术界和新闻工作者中间,他们的支持者也是最多的。但是,他们似乎在近20年内都没有增长。在1980年代后期,他们的规模和影响力都在收缩,而在这之前他们有数万党员。现在他们仍然是最大的激进左派组织,但是已经不能独立领导整个群众运动的复兴了。现在他们把主要的精力都放在农村。
劳工党和其他的拒绝主义者怎么样?
他们非常积极的把许多拒绝主义者整合到一个统一的战线里——“群众力量”( Laban ng Masa,Power of the Masses)。这个统一战线成立于2005年,汇集了劳工党的力量和其他一些从CCP出来的拒绝主义者,还有如BISIG等非菲共组织。BISIG也是泛左翼选举组织公民行动党(Akbayan)的一部分。在过去的几年里,这些拒绝主义者能够组织好几次联合动员。其中的许多行动都是对主要的资产阶级政治发展——尤其是前副总统阿罗约赶走当时的总统艾斯特拉达的政变——的回应,以及其他一些尝试,有时候是抗议军官罢免阿罗约政府的政变。
“群众力量”组织的游行
群众力量(Laban ng Masa)的成立是菲律宾左翼迈出的重要一步,因为这在之前的差不多十年里,拒绝主义者都无法形成任何持久的政治联盟。当1990年代早期“民主社会主义观点”开始与劳工党紧密合作时,情况跟“群众的力量”完全不同。
“群众力量”现在仍然是联合左翼行动的一极吗?
我跟“群众力量”的召集人弗朗西斯科·内曼索(Francisco Nemenzo)以及联盟中的其他几位领导人进行过谈话。其中包括来自最近成立的政党菲律宾劳动群众党(Partido Lakas ng Masa)的索尼·梅伦肖(Sonny Melencio ),劳工党的威尔逊·福塔雷萨(Wilson Fortaleza ),BISIG的罗纳德(Ronald Llamas)。大家的共识似乎是,“群众力量”(至少目前)已经陷入了困境。一些组织已经分裂,造成紧张关系,使得联盟很难一起开会。然而,现在还没有组织离开“群众力量”。复苏也是有可能的。
所以,拒绝主义者的合作遭遇挫折了?
尽管困难是显而易见的,但我不知道“挫折”一词是否正确。“群众力量”的成员组织出现了一些分裂。从所有人谈到的,以及我能观察到的,客观形势出现了明显的困难。人们都告诉我,左翼工会瓦解了,主要是因为1997-1998年亚洲金融危机时许多工厂关闭了,当然,雇主们也愿意把工会化了的工厂关闭,搬到其他地方去。外包也削弱了许多工会化的工厂。
一些组织的工作重心已经转移到组织城市贫困的半无产阶级上了。其他一些组织仍然致力于组织雇佣工人,不过是工厂工人们居住的社区,而不是在工厂里进行组织了。我交谈过的所有人都承认,多年来一直试图激发大规模动员,作为驱逐阿罗约政府的各种尝试的一部分,导致了对基层组织的忽视。同样显而易见的是,没有任何形式的自发抗议活动,这与其他国家比如印度尼西亚是不同的。他们还说,动员人民参与传统的左翼动员日如五一节,也越来越困难了。
看起来,关于阿罗约总统多么拼命想要保持权力以及群众应该如何应对她的极端行动所挑起的政治危机(比如宣布实施戒严法,或者中止总统直选而将其交给议会完成)等问题,人们的看法是不同的。然而,资产阶级政治精英中的分歧,看起来更多是派系竞争,而不是资产阶级内部的局部利益之间的裂痕。
“群众力量”组织有任何重大的分裂吗?
一个力量—劳工党是最大的一个正在经历分裂团体。该党已经分成两个的不同组织流派。其中一个组织就包括了它的领导索尼·梅伦肖(Sonny Melencio )。他在澳大利亚相当出名。这个组织最近刚刚形成了一个新的政党“劳动群众党”(PLM,Partido Lakas ng Masa)。另一个有组织的流派,通过劳工党组织起来。该党成员包括“ 一个力量”(San Lakas,One Power)的主席威尔逊·福塔雷萨,并且继续得到菲律宾国会中劳工党议员的拥护。我交流过的多数左派都认为,分裂双方有差不多人数的积极分子。由于缺少菲律宾左派出版物,使得我们很难——尤其只是在一次短暂旅行之中——对跟劳工党(PM)保持一致的人与跟劳动群众党(PLM)保持一致的人之间的政治差别有一个清晰的认识。他们之间就如何处理党和群众的组织的关系,客观政治形势(发动驱逐阿罗约政府的斗争的条件是否存在),左翼的战略导向应该是在近期推翻政府还是基础的党建工作;社会主义政府或者劳动人民 政府的口号是否可以被用作鼓动口号,或者首要任务是否是在基层促进单一议题的斗争等等问题,存在着争议。内部制度方面的问题也被提出来了。尽管两边都说他们想做更多的基层组织工作,但劳动群众党的同志宣称兵变加上群众动员是近期前景。劳工党的同志认为,发动驱逐阿罗约政府的斗争的条件尚不具备,而主要应该通过改良劳动人民生活条件的基层斗争的实践来赢得人民,发动群众行动和进行党的建设。然而,从两边所说的情况来看,我并不清楚这一差异在分裂中或者在两个组织的实际工作中有多大的重要性。
2015年11月15日,劳动群众党(PLM)主办了马尼拉社会主义大会。图为与会者的合影。
在这两个团体之间,以及在所有其他的团体之间,都存在一个争论,即是否“允许”在地方和国家层面与精英政客进行选举合作。如果可以,这一合作应该在什么样的基础上进行。菲律宾的选举制度按照这样一种方式设计,好让任何有足够民众支持的左派政党都不能赢得席位,除非是有某些精英政客让他们的支持者也去为左派候选人投票。这主要是左派政党安排的,而它使得“重申主义”和“拒绝主义”的左派政党在马科斯倒台后所有议会选举中,都赢得一两个席位。出现的讨论的一部分,不仅围绕这样的战略对促进左派政治在大众中的传播是否有帮助,而且也围绕着这些能够引得议会席位的左派领导人是否能够做一些有用的政治工作。
似乎大家都同意一些叛乱军队在朝左的方向发展,但对他们能够做什么或者可能会做什么,则有不同的评估。关于这些问题,我对情况知道得不够多,提不出什么间接。
- 原文标题:The Philippines left today
- 原文链接:http://directaction.org.au/issue10/the_philippines_left_today
- 翻译:王小嗨
- 校对:黑夜里的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