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老邪
鲁迅先生有一个非常著名的讲演,叫做《魏晋风度及文章与药及酒之关系》,学术界对魏晋风度之研究至今亦不能超出先生的判断,只是在内容上做了拓展,不过是为先生作注脚而已。为明大道,我也不妨做个文抄公,先生说:
……魏晋时代所谓崇尚礼教,是用以自利,那崇奉也不过偶然崇奉,如曹操杀孔融,司马懿杀嵇康,都是因为他们和不孝有关,但实在曹操司马懿何尝是著名的孝子,不过将这个名义,加罪于反对自己的人罢了。于是老实人以为如此利用,亵渎了礼教,不平之极,无计可施,激而变成不谈礼教,不信礼教,甚至于反对礼教。但其实不过是态度,至于他们的本心,恐怕倒是相信礼教,当作宝贝,比曹操司马懿们要迂执得多。现在说一个容易明白的比喻罢,譬如有一个军阀,在北方……那军阀从前是压迫民党的,后来北伐军势力一大,他便挂起青天白日旗,说自己已经信仰三民主义了,是总理的信徒。这样还不够,他还要做总理的纪念周。这时候,真的三民主义的信徒,去呢,不去呢?不去,他那里就可以说你反对三民主义,定罪,杀人。但既然在他的势力之下,没有别法,真的总理的信徒,倒会不谈三民主义,或者听人假惺惺的谈起来就皱眉,好象反对三民主义模样。所以我想,魏晋时所谓反对礼教的人,有许多大约也如此。他们倒是迂夫子,将礼教当作宝贝看待的。
先生所见之深,除拜服之外,还能说些什么呢??
经常在这个“鸟”烟瘴气的时代,看到各种乱七八糟的言论,左、中、右还嫌不够,却又造出新老左、激进的右、保守的右、左偏右、右偏左……诸如此类,不一而足。争论的焦点也无非是争夺一些好听的名目,如公平、正义、自由、民主、人权之类,搞得中国好生热闹,思想何其活跃,“文”市何其繁荣。各种简洁快速而刺激的如“开封菜”一般的言论层出不穷,各种长得英明神武的意见领袖如雨后狗尿苔般冒将出来,人道是:好一派神州春光!
日前,好友发来《少年中国评论文萃》(第一期),草草读来,颇为奇怪,怎么在这个春光乍泄的新时代,还有一帮神经病搞这个??深入工农群众搞社会调查,读马恩列斯毛之类整齐的摆在图书馆第一列的被尘封日久的砖头呢?真是让人奇怪到人咬狗也不新鲜了。然而,既然有人愿意做些事情,我也乐观其成,于是,又认真的读起来,越是认真的拜读,越觉得自己简直就是个不正经的家伙,因为,《文萃》之执笔者个个堂堂正正,个个热情饱满,这让我异常惭愧,惭愧也无济于事,于是“思想”起来:
记得数月前,《文萃》执笔者之一的赵丁琪遭遇过一个所谓的民主社会主义名流,两人你来我往,几篇文章斗笔下来,赵同学竟然怀疑起自己是不是真的懂马克思主义,尤其是这位民主社会主义名流说(大意):前不读康德、黑格尔,后不读法兰克福学派,抱着教科书看,这种人怎么懂马克思主义呢?这一席话大约是对赵同学产生了巨大的“震动“,旋即默默无语,回家反省去了。
“我的可爱的青年们”啊!有时真是太过“迂执”,这位名流拉着康德、黑格尔、法兰克福学派的大旗,吓唬赵同学,赵同学大约是没有读过康德、黑格尔、法兰克福学派, 于是,老实的承认了。他却忘了,名流云者是不是也读过。难道说,知道康德终身住在哥尼斯堡、黑格尔在柏林大学教过书、法兰克福学派里面有个叫哈贝马斯的,这就叫读过了?“我的可爱的青年们”啊!你们太老实了,须知现在网络之上多有什么也不懂的人,专拿着大人物的名字、专拿着时髦的理论到处招摇撞骗,说到底无非是百姓所谓的:“拉大旗,作虎皮”而已。对于专心做事的人而言,完全不用理会这种吓唬人的把戏,直管专心做事就行了,虽然,今天还没读过康德、黑格尔之类,但是,做事做到一定程度,觉得必要时,自然会去读,而那些专以吓唬人为务的人,怕是一辈子也不回去啃那些砖头的,至多是做个二道贩子,说得几句,可以吓唬人就行了。说来说去,还是“我的可爱的青年们”太过正直,太过堂堂正正,而敌人是从来不讲这些的,所以,与这类名流辩论吃亏的时候多,占便宜的时候少,于围观者而言,往往看谁获胜了,便觉得谁更本事,可到底谁是做事的,谁是吓唬人的,却没人管了。
好听的名目,谁都愿意戴在头上,公平、正义谁不愿意贴在脸上呢?少年中国评论的诸君辛苦的阅读那些“砖头”,客服各种各样的困难深入工农群众做社会调查,其间付出了多少心血,不就是为了追求这世间的公平、正义吗?然而,古龙说的好啊:“世界上总有杀不完的贪官污吏,总有杀不完的卑鄙小人。”既不公平又不正义的卑鄙小人们,也说自己是公平、正义的,怎么办呢?这就需要有人出来与这帮人纠缠到底,直到戳穿他们的假面,然而,堂堂正正的君子是不屑做这种事情的,怎么办呢?就需要有邪气逼人的人出来,与这帮卑鄙小人缠斗。少年中国评论的诸君似乎还不善此道,因为他们都太堂堂正正,似乎一提无产阶级,一提马克思主义就必须堂堂正正、认认真真,其实,无产阶级、马克思主义也可以说说笑笑、快快乐乐、嘻嘻哈哈的,既然你们都不愿意来做这个事情,不如让我来做。
以上算是梁山入伙纳的投名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