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在毛泽东同志诞辰120周年纪念会上的发言
作者: 黑夜里的牛
又是一年毛诞节。如今,无论毛泽东被极端丑化或者神化,这个日子都有特别的意义。毛前不久刚被基督徒奉为“国父”,新主又高调指示湖南要隆重举办主席纪念活动,果真“三大自信”了。毛派大神们没像之前计划的那样,要么人民大会堂去纪念,要么在心里默默纪念,而是坐飞机赶火车跑到主席的老家吃喝去了。这也算是一种与时俱进吧。很难得,我们今天也座在一起纪念主席诞辰。少许红歌,没有饭局,只是纯粹地表达一下我们对伟人的怀念,顺便聊聊对毛泽东的看法。
我就先谈一点自己的看法吧!首先,在座各位大多都是八零九零后,不像长辈们那样,经历过毛泽东时代。大多数人对毛泽东时代没有什么具体的认识,毛选也没怎么读过,或者读了也忘记了。对毛泽东本人的认识,要么是电视剧里的唐国强演的那个神一般的存在,要么就是各种媒体和网路上流传的残暴专制的帝王形象。至于毛泽东时代,因为多少听到长辈们说起,就相对要复杂多得多。那个时代有好的一面——清廉、社会关系简单;也有坏的一面——贫穷,不自由。毛泽东时代究竟是啥情况?我们并不十分清楚。所以,我们纪念作为一名历史人物的毛,就不得不重新发现毛泽东时代。很多右派配上十分沉痛的表情,叫喊着反思文革,反思毛泽东。若真有人说“那我们去认识一下吧”,他们就慌了,说你们要走复辟倒退的老路。实际上,重新发现毛泽东时代并不表明我们要主张倒退回毛泽东的时代,即便深深服膺毛泽东思想的人,也未必会希望全面退回去。就像黄纪苏说的,“毛的理论与实践毕竟是他那个时代许多特定环境下的产物。把老路标重新树立起来,能否将酒吧一条街还原为工农大道,天算非我所知,人算则以为不能。”无论是反对毛泽东的人还是支持毛泽东的人,都是社会上的活人。纪念和回顾不过是为了研究今天的事情。
我也是八零后,侥幸没有出生在毛泽东时代(因为七十年代的四川山区的确吃不饱),结果考上大学进城了,才发现学费很贵,传说中分配工作分房什么的也真成了一个传说,因为市场经济了,国企也基本被分完了,社会主义的一根毛都找不到。所以,关于毛泽东时代的感性的东西,我没有什么发言权。幸运的是,今天有两位老同志专程赶过来,一会可以请他们分享一下自己的亲身经历。新中国前三十年这段历史值得说的地方很多,我只想强调两点。
第一,毛泽东时代的主题是工业化。这个工业化原本可以由资产阶级完成,但是由于人类社会已经进入了帝国主义时代,像中国这种走得比较慢没赶上趟的国家,资本主义工业化道路障碍重重。幸亏十月革命一声炮响,送来了马克思主义。中国人民才能在共产党的带领下独辟蹊径,通过暴力革命的方式直接铲除封建残余,赶走帝国主义,走公有制基础上的工业化道路。市面上流行的文革后期经济崩溃的说法,早就被批得一塌糊涂,拿这个来说事的人,脸都被打肿了。这方面研究的文献资料很多,我就不在这里列数字了。更可贵的是,毛不像很多铁血工业党认为的那样,是学斯大林剥削农民搞工业。潘维先生的《农民与市场》一书用非常详实的数据反驳了这种谬论。毛与浪漫的知识青年不同,他深刻地懂得,农民解放的根本途径是农业机械化,然后把大部分农业人口变成工业人口。所以,毛一直致力于培育农村工业。而农村要搞工业,就必须走集体化道路,这也是毛一直反对包产到户,坚持维护人民公社制度的原因。悲剧的是,毛的这一战略被后继者全面扭转,虽然剩余的农村工业最终以乡镇企业的形式闪耀于改革开放后经济史上,但最后又都被私有化,变成了老板老爷们的家产。
第二,毛泽东时代有民权。很多人说毛泽东时代非常专制,老百姓一点权力都没有,话说错了就要被杀头。但你翻开毛时代的老照片一看,发现不对啊,怎么这省长市长校长被一群孩子揪着打。你们这些大官不是有警察军队吗?开出去镇压不久完了。深入研究才知道,他们有毛主席罩着,是在毛主席的号召下起来闹革命的。我们当然不是吹捧乱打人的行为。这种人格侮辱的做法肯定是错误的。但这至少表明那个时代的人一项有我们缺乏的权利:批评甚至攻击官员的权利。邓上台后赶快从宪法中去掉的“四大”(大鸣、大放、大字报、大辩论),就是毛时代民权的证明。而且,毛时代的民权虽然没搞一人一票选主席,在政治形式上不如欧美的资产阶级民主充分;但这种民权却超出了纯粹的政治领域,进入到了经济生产生活中。最典型的代表就是《鞍钢宪法》,强调要实行民主管理,实行干部参加劳动,工人参加管理,改革不合理的规章制度,工人群众、领导干部和技术员三结合,即“两参一改三结合”的制度。这一生产中的民主参与体制后来为新左派的崔之元重新发现。法国革命作家夏尔.贝特兰在《中国的文化革命与工业组织——管理以及劳动分工的变革》也详尽地描述了这种超越了资本主义生产组织方式的社会进步。你可以怀疑经济民主的可行性,但不能否认这种激进尝试的社会价值。你可以说毛时代不民主,但不能无视毛竭力扩大民主的努力。
我之所以谈这两点,主要是因为深有感触。一是出身农村,自然很纠结于毛时代农民的悲剧命运;二是毕业后给资本家打工,深切地感受到最大的专制不是来自政府,而是监工和老板,即资本。现在的年轻人对这段历史的认识都来自于现在权钱在手的既得利益者的潜移默化的灌输,哪里知道原来那才是中国几千年来最有利于老百姓的时代。有些不怀好意的人抓住毛时代的阴暗面不放,说你们当家作主,还饿死人啊!改开朝据说是修正主义当权,我看都吃上肉了哟!这种说法忽视了一个事实,那就是二十世纪的工业化国家一般都很少饿死人。中国七十年代后期不仅农业相关的工业配套逐渐完善,而且以杂交水稻为代表的生物技术也取得长足进步,日子好过是正常的。改开朝对农业的唯一关怀就是包产到户,但这种做法在社会主义时期是倒退,即便在资本主义社会,也是一股逆流。毛泽东是人不是神,自然不能超出历史给他的实践所划定的范围。当人们对毛要求这要求那的时候,他们没有意识到自己是在要求乌托邦,而任何乌托邦都较好地存在于思想之中,而不是现实中。不过,由于各种限制,群众很难认清这一点。即便是觉悟较高的国企工人群体,也是在下岗潮来临后,才痛苦地经验中或多或少地认识到毛泽东时代的意义。还原历史真相,理清历史脉络是整个左翼的任务。决不能像有些左派那样,看到农民工讨厌毛,就跟着去说毛泽东时代的坏话。以为这是一种工农立场的表现。我看这些左派不是在替工农代言,而是在加深群众的愚昧。
“一切历史都是当代史”。认识毛泽东时代的目的自然是为了把毛泽东思想应用于现实中。但现实纷繁复杂,应该从哪里开始认识呢?马克思主义告诉我们,应该从社会性质入手。中国现在到底是啥社会?中国是一个矛盾的社会。一边是“房姐”,一边是房奴。一边是富得烧钱玩的有钱人,一边是穷得要卖肾的苦逼小屌丝。一边是日进斗金的资本家,一边是越忙越穷越穷越忙的上班族。一般是文明的发展,一边是道德的沦丧……这就是两极分化,这就是阶级对立,这就是教科书把资本主义说成是“水深火热”的原因。不要觉得这是笑话,即便在发达的美国,在金融危机之后,也到处是因为断供被赶出家门流落街头的穷苦人。而造成两极分化的原因,按照《资本论》的说法,是生产资料私有制。因为私有制下大量的生产资料为少数人控制,所以需要通过剥削的形式来积累剩余;而剥削不仅带来财富的积累,也造成了无产阶级生活的贫困化——工资在涨,但物价涨得更快。
另一方面,我们必须认识到,虽然中国已经不是社会主义,但绝不是半殖民地。实际上,中国已经是一个走在帝国主义道路上的资本主义国家。传统的社会主义因素,甚至残余都逐渐消亡。这一点我们能直观地感觉到。这两年,下岗工人的话题越来越少地占据论坛的版面,主要不是因为谁在打压,而是该分的国企分完了,下岗工人也差不多该再就业的再就业,该失业的继续失业。虽然这一段国企改制的历史是工人阶级的伤心史,但老国企工人毕竟还不是人口中的多数,另一部分工人——农民工——已经陆陆续续地到城市里来。中国廉价的劳动力、较好的工业基础和专制下的政治稳定吸引了全世界的资本。经过三十年的发展,中国成了资本主义生产的中心。外国老板,本土暴发户和农民工一起构成了中国社会的主体。中华资本主义在崛起,中华资本主义已经崛起了。但中国工人阶级被打趴下了,目前还没站直。认识到这一点是改造中国社会,甚至是严肃讨论中国社会的前提。
我们看到了社会的分裂,同时也要认准自己将会进入的人群。当然,人人都希望不被剥削,自己当老板。但残酷的现实是,没有资本的人很难通过白手起家的方式当上大老板。媒体塑造了不少白手起家的企业家神话,好像有钱人都是靠本事上去的。但事实与之相反,中国本土的企业家很少有干净的,就像推荐大家看《资本论》的大老板黄怒波说的那样,“金钱是一出生就带着罪恶的。我是带着原罪走过来的”。不过话说回来,大老板都能坦然承认原罪,还推荐看《资本论》,你说这个社会的权利结构会是什么样子?对于我们无权无势的人来说,唯一的活路就是去打工,即受人剥削。受人剥削也不意味着低能,全世界除了原始部落之外,大多数人都是被剥削的。但被剥削的确是挺惨,看着自己干活别人收钱,慢慢地就会少说什么“老板拿的多是因为人家有本事”之类的话了。正是这样,才需要改变。而且,正是因为这样,社会才改变了那么多。看看我们现在的八小时工作制,还有假期,这些都是从前那些很惨的“屌丝们”经过艰苦的斗争争取来的。历史上的工人们很明白资本主义是怎么一回事,现在的大部分劳动者反而看不出清楚。我们学习了毛泽东思想,应该要比一般人看得远更深刻。当然,看得太深刻既能让你更超然,也会带来一些痛苦。就特别敏感于剥削压迫,有些时候上着班突然就想到社会主义,想到苏联,想到毛主席,想到有一个工人的政权是多么地好呵!那真是在心里默默怀念!这当然是题外话。
必须要说的是,现在有些左派,对于农民工问题持有一种浪漫的保守主义态度。他们看不到农民工对平等公民权的要求,看不到农民工跟暴力机器之间的冲突,把一切问题都推给“西化派”、“汉奸”或者“普世派”。怕推墙,怕动乱。这样做即便是真诚的,也完全违背了毛泽东思想的原则。哪里有压迫,哪里就有反抗。农民工既没享多少社会主义的福,又受尽了资本主义的罪。作为中国工人阶级主体的农民工阶层目前还是一盘散沙,要在经济和政治上构成一个阶级整体,就必须争取政治权利。争取权利当然主要是工人阶级自己的事情,受工人阶级实际斗争的需要所推动;但作为毛泽东思想的信奉者,对农民工的这一诉求持什么样的态度,则是真假毛派的试金石。我们虽然不敢标榜自己最革命,但最少最少可以告诉别人,我们努力在避免成为社会进步的拦路石。
在认识完历史和现实之后,我们是不是该做些什么?毛是一位伟大的革命家,用现在时髦的话说,是行动主义者。我们纪念毛,自然是要学习他行动的方面。但行动不是盲动,不是胡乱骚动。就像毛自己的经历所表明的,正确的行动只能源于对自我和社会的深刻的认识。毛是百年前的九零后,成长于一个风云激荡的大时代。当时的中国危机重重,不是生就是死。皈依马克思主义并不是毛的特别之处,对于那一代想为底层群众服务的青年来说,这更像是一种宿命。毛的独特之处在于把理论和具体的实践相结合,能在大家都忙于学着俄国革命者搞城市工人运动的时候,敏锐地得指出中国革命的核心问题是农民问题。毛没有因为这种思想不符合教材就畏首畏尾,而是果断地戴上“山沟沟马克思主义”的帽子,把红旗插到井冈山上,最后插满全中国。当代的八零九零后青年同样在经历着一个大时代。大时代呼唤伟大的变革。启动这一变革的任务就落在了有思想的青年们的身上。不要一会怀疑自己是不是学理主义实践太少啊,一会又认为自己的做法会不会太右背离了教材中写的原则啊。如果没有明确的问题意识,脱离了实践,你把教材背得再熟有什么用处?另一方面,深刻的社会实践必然需要理论指导,那种认为搞理论没啥用只需要干事情的人,我看这完全是缺乏求真务实精神的表现。真正的实践者从来都不会觉得自己的理论太多,要漫出来了。一切从实际出发,这是毛主席的教诲;“苦读马列、深入工农”,这是毛泽东思想战士魏巍同志去世前对青年们的叮嘱。我们背负则时代的责任,唯一要紧的事情就是赶快去生活,去斗争,在斗争中成长。
我想说,毛泽东早已离开了他所深爱的劳动人民,永远地离开了。但是,只要资本主义存在一天,毛泽东思想就不会消失,它将永远鲜活地存在于全世界劳动人民的心中,不断激励不愿做奴隶的人们起来斗争。道路是曲折的,前途是光明的。未来属于无产阶级。最后,把我最喜欢的两句毛泽东诗词送给同志们:“雄关漫道真如铁,而今迈步从头越”、“天若有情天亦老,人间正道是沧桑”。